串繁密响声。
两刀相交时迸射出串串火星,明军阵内除了鼓声之外,众军士又一齐呐喊,杀声震耳。
饶他石田弘如何强悍,这刻也不禁心胆摇动,气势全消,突然暴出战圈,曳刀疾逃。
这一回薛陵不再追赶,何元凯从阵中奔出,正要开口,薛陵横跃数丈,转瞬间已隐没在黑暗中。
何元凯怃然若失地向薛陵背影投瞥一眼,随即麾军追赶敌人。
薛陵在黑暗中倾听了一阵,得知四面八方都有明军围截石田弘这一群敌人。
但杀声渐渐去远,可知石田弘有突围而出的力量。他仰天长长吁一口气,便举步向东北方奔去。
一路上都碰到明军,但他身法迅快,都一一闪避,到达海滩,仰头一望天色,但见天际已微露曙光。
他一直奔入石屋之内,心想总算赶得回来,不致连累恩师,觉得很是安慰。然而眼光到处,只见师父白皑皑的头顶已经向前俯垂,右手也落在地上。
薛陵胸口如被重拳一击,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他轻轻叫了几声师父,老人动也不动。
他极力平静下来,先点上灯火,仔细观察师父情形,但见他皮肤泛白,除了背脊挺直之外,好似全身各部份都没有了气力。
最后,他硬住头皮触摸一下师父的身体,但觉僵硬冰冷,不过还有呼吸,可知未曾死去。
薛陵沉吟了一会,便在师父面前盘膝趺坐,伸出一掌,抓住师父的手掌,然后运集功力调聚掌心,极力向他掌心输送。然而此举一无用处,老人毫无反应。
薛陵突然悲从中来,伏在地上放声恸哭。这一刹那间,他凄凉悲惨的身世,和可怕的种种遭遇都掠过心头,使他首次感到人生的奇怪莫测和命遇的残酷。
这位老人家欧阳元章应该是他此生的一个转机,然而仍然跟以前一样,噩运总是紧紧的追蹑着他,使这位高手也因自己之故而惨遭大变。
他恸哭了一阵,发泄出心中的悲愤郁闷,不知不觉扒伏在地上沉沉睡着。
到他回醒之时,已经满地阳光,海涛不断的冲上沙滩,又复退落,发出有韵律的潮声。
他回醒之时,心中觉得异常的平静舒服,竟是多年以来未曾有过的心境,过了一会之后,脑中记起惨酷可怕的现实,顿时痛苦不堪,低低呻吟几声,抬头望去,只见老人仍然垂手挺坐,宛如化石。
薛陵起身整肃衣冠,洗净面手,过后回到老人面则,行了跪叩大礼,道:“老恩师啊,弟子福薄德鲜,以致父母惨遭极刑,而最后连累得老恩师也变成这等模样,弟子纵是十分眷恋生命,但这等痛苦如何能堪。因此万望老恩师宥恕弟子的罪孽,弟子这就自刎捐生,到黄泉之下找寻双亲…”
他已预备好那柄随身短刀,这时取在手中,长叹一声,道:“老恩师千万恕罪,弟子不能侍奉您老,也是万分遗憾之事!”
欧阳元章的头颅缓缓抬起来,睁开双眼,道:“你一死了之,教为师如何是好?”
薛陵手中的短刀掉在地上,又惊又喜,呐呐道:“老恩师,啊!您老竟没有事么?”
欧阳元章有气无力地道:“没有事?为师全身僵硬,气脉衰弱,恐怕活不上三两年就得向阎王爷报到了。”
薛陵俯伏在地上,哀哀道:“弟子只恨不能以身代师,您老别说啦,弟子心中好比有几把利刀在刺挖一般。”
欧阳元章叹道:“孩子不必自责过深,为师一时大意,忘了年龄老大,筋骨已衰,所以未到时限便支持不住,你若好好侍奉为师,说不定还可以活上十年八年。不过…”他沉吟了一下,又道:“不过为师永久是这等姿势,手足都不能动弹,无论是吃饭穿衣以至大小便,都要假你之助,这等情形只怕你也吃不消。”
薛陵道:“恩师在世一日,弟子誓不离开。您老的一切都是弟子的事,你老人家千万安心静养。”他的口气坚决无比,使人不能不信。
晃眼间,过了一旬之久,这十天当中,薛陵全心全力的侍奉师父,举凡进食便溺盥洗更衣等等都一手包办,还须抽暇找些有趣的话跟老头子聊聊,藉以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