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道:“神钩门岂肯让你安然活在世上?”
她的话刚刚说完,蓦然感觉到一阵森杀凌厉的气势,直涌过来。
眼光一闪,发现对方好象已变了形象,不是人而是“死神”浑身透出“死亡”的恐怖意味。
她本能地掣出银钩,一面想道:“这一定是他慑伏敌人的功夫之一,我万万不可畏惧”
但这“气势”的强弱,牵涉到各种因素,单单是在心中说不要害怕对方,并无用处。
因此裴夫人仍然被高青云的凌厉杀气,逼得站不住脚,缓缓后退。而且遍体寒冷,精力都被冻结起来似的。
高青云只不过手握刀把而已,他屹立如山,严峻地道:
“裴夫人,你犯了不少死罪,而这奸淫一条,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本人今日替天行道,非杀你不可。”
裴夫人好不容易挣出一句话,道:
“你不是我的丈夫,管得着我么?”
高青云道:“这等罪行,人人得诛之。”
但见他猿臂一挥,宝刀出鞘。“锵”的一声,挟着一溜映目精光,这宝刀出鞘的动作,虽然与裴夫人相距甚远,并不相干。但裴夫人却感到宛如被他凶猛的击中一下,全身一惊,血气上涌。
高青云道:
“你的一身武功造诣,实在不错,可惜误入歧途,贻羞武林。不瞒你说,很多人在我宝刀出鞘之时,已经不支倒下了。”
他迄今尚未出手进击,而且又说了不少话,照理说那股气势当减弱。但事实上反而渐有增强。
裴夫人突然明白这个道理,高声道:
“高青云,如果你以真实武功,与我交手,我是死而无怨。”
高青云道:
“你意思竟是认为我这股强大气势,不属于武功么?你错了,这正是至为上乘的决斗方式,只须到了某一境界,咱们一出手,就可分出生死。”
斐夫人道:
“可是有等人天性柔弱,有等人天性刚强,禀赋不同,柔弱的自然吃亏,这算得是公平决斗么?”
高青云道:
“你又错了,古往今来,舍生取义的忠臣烈士,为数甚多,并非个个都有楚霸王的刚猛气概的,而且说到威武不能屈的圣贤明哲之士,反而绝大多数是谦谦君子,性情温厚。由此可见得这‘气势’之为物,是一种修养工夫,与天生的刚柔,没有关系。”
他仍然按刀不动,凌厉的目光,紧紧罩定对方。其中没有得失荣辱或者是怜悯、鄙视等情感。
这是不含感情,只代表理智的一种目光。
他略略一停之后,又道:
“孟子说过,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几句话,你一定懂得…”
裴夫人道:“我不懂。”
高青云道:
“孟子说的是:自己问自己,如果是合乎仁义,则虽然对方有千万人,我还是能勇往直前。”
裴夫人没得话说,高青云跨开大步,直向她迫去。他的脚步落在砖地上,发出“喀咳”的响声。
这阵细微的步声,对裴夫人而言,竟比金鼓齐鸣,万马奔腾还要惊心动魄,以致她的斗志越见微弱。
高青云连跨十多步,裴夫人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直到背贴墙壁,不得不停下来为止。
但对方并不停止,一直迫来…
裴夫人从他的目光(这时高青云距她只有四五尺),感觉出那是代表理性,代表真理的意味。
她不禁想到自己犯了通奸的罪行,但觉真是无可饶恕,应该被高青云一刀砍为两截才对。
高青云但见裴夫人手中双钩,已经乏力的垂下,显然她业已斗志全消,屈服他强大无伦的气势之下了。
他的宝刀斜斜指住她心窝要害,森寒可怖的刀气,使她猛然打个冷战。
高青云面色冷峻,手中之刀毫不留情地向她缓缓刺去。
裴夫人突然间双钩交叉一推,架住刀势。
高青云甚感惊异,因为这是前所未有之事,虽然以裴夫人的武功,尽可以与他恶斗一场。
但那只是正常状态之下的情形,一旦到了她这等斗志崩溃的地步,就算武功再高,也唯有延颈就戮而已。
他的念头如电光石火般一掠,忖道:
“她一定有特别的原因,才会有这等出奇的反应,我定要弄清楚才行,唉!武功之道,真是深奥巧妙之极。”
他可不急于杀死她了,冷冷道:
“你认为还不该死么?”
裴夫人厉声道:“当然不,我今日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
高青云道:“为了什么人?”
裴夫人道:“与你说也不妨,是为了查大公子。”
高青云道:“哦!是为了查若云?”
她道:“是的,都为了他。”
高青云心下恍然,循道:
“原来真理与理性,唯有一个‘情’字,可以与之抗衡,并非是全无敌手的。”
假如高青云根本不承认这个道理,则他的气势定必突然加倍增强,并且可趁这刻的优势,出于迫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