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都设有关卡盘查北上行旅,以这件事来看,可以想见那件东西无论对朝廷,对江湖,都是十分重要,既如此,朝廷不会为我这一个小小巡抚放弃那样东西的,贵上动了这个脑筋可说是动差了,我言尽于此,壮士你请吧!”
瘦高汉子睁大了眼道:“你真要放我走?”
夏保桢道:“夏某人对人一向如此,为官者不能无信。”
瘦高汉子道:“你也不再问什么了?”
夏保桢道:“我说过只作两问,就是只作两问,绝不多作一问,你请吧。”
瘦高汉子深深看了夏保桢一眼,转身扑出舱去,紧接着船边传来一声水响。
傅少华由衷地道:“大人让人敬佩!”
夏保桢淡然一笑道:“傅侠士好说,耽误傅侠士歇息了,傅侠士请回船吧。”
傅少华道:“我要在大人船上再待片刻。”
夏保桢微微一笑道:“傅侠士放心,不会的,我怎么对他,他也会怎么对我的。”
傅少华为之动容,事实上他也听出船底下没动静,当即一抱拳道:“那么我告辞了。”
转身出舱而去。
夏保桢没送,望着傅少华那走向船头的颀长背影,不住点头,口中说道:“难得啊难得,这种少年英杰是我生平首见…”
只听背后夏夫人道:“听起来你对这个人倒蛮欣赏的。”
夏保桢点头说道:“那当然,我一向爱才,此子是个难得的英杰,应是人中祥麟,我看他文武两途都有相当的造诣,别的不说,单他那胸蕴,只怕连咱们的女儿都难以比拟。”
夏夫人道:“你太高估他了吧?”
夏保桢摇头说道:“我从来不会看错人的,经我擢拔的人,哪一个不是有极其特出的表现?”
夏夫人道:“既然这样,你何不为朝廷延揽延揽?”
夏保桢摇头说道:“这种人不能以常人衡量之,以他的高才,若有意功名,那是探囊取物,反掌拂灰事,他若有意功名,肯献力于朝廷,也早就踏上仕途了,我就恐怕还在我之上,不可限量!”
夏夫人道:“有一点你可曾看出来?”
夏保桢道:“什么?”
夏夫人道:“他恐怕也是要到京里去夺那样东西的。”
夏保桢一点头:“夫人眼光不错,这一点你算是看对了。”
官至封疆列土,并不是偶然的。
夏夫人道:“那他为什么又救咱们?”
夏保桢道:“那只因为我为官清正,尚知爱民。”
夏夫人道:“那你为什么又邀他同行,带他进京,这不是为朝廷引祸害么?”
夏保桢道:“夫人可知道,这种江湖英豪,只有以德感化之,我这也是点他,像他这种人,不会点不透的。”
夏夫人道:“以我看你不如把他引到京里,然后…”
“夫人,”夏保桢道:“我一生没做过亏心事,人家可以劫咱们而未劫咱们,反而从别人手中救下咱们,纵不感恩图报,也该知足了。”
夏夫人没再说话。
夏姑娘忽然站了起来,道:“爹,我要进去歇息去了。”
夏保桢道:“夫人也请进后舱歇息去吧。”
夏夫人站了起来道:“你呢?”
夏保桢道:“我等一会儿再进去。”
夏夫人没再多说,偕同爱女,转身往后舱行去。
逆水行舟,一帆风满,倒也相当快。
船抵天津,为免迎送繁礼,船没靠岸,前面傅少华三人所乘那条船居然也没靠岸。
这一天黄昏,船抵河西务,夏保桢下令靠岸,歇息一宿再走,可巧前面那艘船也靠了岸。靠岸后头一件事,夏保桢没带一个侍从登上头一条大船要拜访傅少华。
船家早知道他是巡抚,两个船夫跪倒了恭迎。
夏保桢和气,命那两个船家起身之后,客气地问道:“我来拜望傅侠士,在舱里么?”
“回大人,”一名船家哈着腰答道:“傅爷三位已经离船上岸了。”
夏保桢“哦”地一声道:“那是我来得不巧,他三位什么时候回来?”
那船家道:“回大人,他三位不回船了,傅爷临下船的时候说,他三位走陆路上京去了。”
夏保桢一怔,半天才道:“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那,你们忙吧,你们忙吧!”
他转身下了船。
站在北京城城外远处看北京城,它雄伟壮严,虽然仅只一斑,难见全貌,应该也够了。傅少华三个在官道上一边往前走,一边皱着眉。
他三个都看得清楚,官道上布满了官家的明椿暗卡,进城门一带,更是层层盘查,要想进城实在不容易。
走着,走着,一家小茶棚近在眼前,商二忽然说道:“少爷,歇歇再走怎样?”
傅少华未置可否,但他迟疑了一下之后,转身进了茶棚。
进茶棚找了一个靠里的座头,要了一壶好茶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