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大声,外面仆妇也听得,只听得一声声往外传去,大家都道:“少奶奶有喜啦!少奶奶有喜啦!”
安洁被他举在空中,半天不得落地,转得头晕眼花叫道:“你看你又发疯病了,快放我下来!”
俊卿自小孤单,这一会知道自己做父亲了,恨不得鸣锣击鼓去昭告天下,衷怀兴奋,不能自禁,安洁虽叫,他也听不见,直转得他自己也开始头晕才将安洁轻轻放在椅上道:“安姊恕罪,一时忘情。”
安洁皱眉蹙额,道:“我也不来罪你,只是被你转得头晕得厉害。”
俊卿憨憨的只是呆笑。
宗法社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家的血嗣看得极重,新婚不久,已经有了身孕,尤其在白家这种人丁单薄的人家,的确是天大的喜事,家中仆从都齐集前来道喜。
俊卿出至院中,只听一片恭喜之声盈耳,他轻轻击掌,遂安静下来,开言道:“都去帐房那里去领赏,每人十两银子,大家高兴。”
欢呼之声,爆发出来,声震屋瓦,若非怕叛逆不道,大家几乎要为俊卿喊万岁了,俊卿请了老管家白忠义过来道:“除了家下每人十两银子,各处买卖的伙计连机房工人在内,每人亦送五两,今年的帐我核过一遍,颇有盈余,你去告诉各自管帐先生这笔赏钱另外算,年下的盈余分红,将东家那份也提出来分给大家,让咱们家,大大小小一齐都快快活活的过这一年。”
老管家是他祖父的书童,俊卿不在家一应事务通通交给他管的,对他这位小主人的浪费很不以为然,俊卿这般高兴,他也不能劝,只得笑应着去了。
俊卿回身进房,安洁埋怨道:“你看你闹得这么天下皆知,叫我怎么再好意思出去见人。”
俊卿只是笑,道:“他们反正是要知道的,这是好事,又有什么关系。”
安洁也笑道:“你总是这么想得开。”
俊卿笑道:“安姊给我做妻子,再愁眉苦脸想不开,那当真是傻子了。”
安洁有一点羞,又有一点理直气壮道:“你还不傻吗?我都有三个多快四个月了,你还懵懵懂懂没事人似的。”
俊卿只是呆笑不语,真有一点傻像,安洁看他高兴的样子,心里忽然来了离愁别绪,轻声叹道:“可惜你明天要上路了。”
俊卿傻笑不改,道:“我不去,我要在家中把胡子养起来,等着孩儿揪着我胡子叫我爸爸。”
这是他小时坐在他祖父怀里学干的好事,不知如何忽然想了起来。
安洁心中虽有离愁,看他这付洋洋自得,认认真真要等着做爸爸的样子,也微笑诱哄着劝道:“噢,俊儿乖,还是去吧,只是记着要早去,要早回,别让我惦记。”
俊卿自小失了父母之爱,安洁怀妊在身,这不自觉流露出的小母亲样儿,俊卿看了真要痒入心田,更加没有去意了,也学了安洁的口气道:“噢!俊儿乖,俊儿不去俊儿在家陪安姊。”
安洁从来把他耍赖没有法子,也只得随着他高兴嘻笑起来,将离愁别绪,抛到九霄云外。
这时亲亲眷眷听到他的喜讯,都来看望安洁,各处买卖上的伙计也成群前来道喜,扰扰攘攘至晚方罢。
晚饭时安洁郑重敬酒,要俊卿前去,俊卿无言喝酒,自然是应了。
灯火静静的照着,安洁在一件件替俊卿理着要带了上路换洗的衣衫,俊卿坐在床前,有茫然无措之感,两人都心知明天要暂时分手是必然的了,他们新婚以来,时刻不离,恩爱甜蜜,不大想得出分手之后的感觉,只是想到要分手,心里已经空空洞洞的有莫明的怅惘。
俊卿对安洁道:“安姊,让小云来理这些东西吧,我心里怪烦的,你陪我说话儿。”
安洁应道:“东西已经好了,我只是再看一遍。”
她说完将理出来的衣衫和一包珠子,一包叶子金,缓缓打成一个包裹,放在桌上,也在床沿坐了下来。
俊卿轻轻将身边安洁揽在怀中,挥掌将灯火熄去,冷冷的月华从窗灵照进来,伴随着凉的晚风。
安洁轻声道:“我是不想你走的,非常不想。”
俊卿也轻声道:“我知道,安姊要我去是不得已的,若我不去,安姊自己一定要去了,而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安姊去的。”
安洁轻声叮咛道:“你罡气功夫初成,剑掌又是招式初创,若遇真正的高手一定会有破绽,你遇敌不论强弱,一定先要设法防身。”
俊卿微微点头,下颌碰在安洁头发上痒丝丝的,安洁又叮咛道:“师侄辈男的有骄横的,女的有刁蛮的,你不和他们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