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谦恭有礼,落店打尖时,殷勤的打听大和尚消息,谁也都这样告诉他: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反正此去不过五里路光景便是武夷山…
他们主仆不去下客店,带上足够干粮,扛起一肩行李一竟登山…
当年法明的大徒弟郭阿带,为师父草创一座弥陀寺,为师妹胡吹花搭盖几间板屋,现在都显得破落不堪,看样子大和尚是很久没回来。
纪侠至此感慨万千,他跟阿喜合力把那板屋打扫干净,安置好铺盖粮食,准备在此地久居。
寺里面虽然有些破烂家俱,在初次出门的公子哥儿看来那还成话?
于是免不了临时添置:两张睡床、两张桌子、几个竹木凳子、一些零星的器具,这不算装阔绰吧?
然而,照一般游客来讲,仍嫌太过铺张,因此引起山下居民满腹狐疑,早晚总有些人来寺里窥探。
纪侠念兹在兹,见人必问何首乌,所听到的有实话也有假话,逗得小少爷糊里糊涂的满山乱闯。
山深野兽多,个把月以内,让他用铁弩箭杀了不少禽兽,其中值得一提的有两只猛大虫和一只大黑豹。
但可惜他没学会解剖,再来也不习惯割腥烹鲜,把所有猎获都由阿喜给送到山下去分赠贫苦茶农。
这一来,大家对我们的小少爷就有了肯定的认识,认定他是练武的富贵人家子弟…
本地人对待外来客人不外两种手段,可以欺负的尽量欺负,应该奉承的设法奉承。
从此,纪侠住在山中,倒是没有什么不知好歹的敢来撩拨他了。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两个人都要添加一点衣服。
这天清早
纪侠下山买布,山边水边路过一家竹篱茅舍,蓦地遇见一位大姑娘。
大姑娘眉描春黛,脸泛朝霞,倒提着一只开过膛刚洗剥干净的兔子,沿着小溪缓步走了过来。
纪侠迎住她发楞。
姑娘越来越近,忽然站住笑道:“这是你给我的,谢谢你啦!”说着将手中的死兔子扬了一下。
她说的是道地的北方话,态度非常柔媚,虽然是粗布衣裙,却美得像出水芙蓉。
纪侠想:“这地方有这般好人物,这还不比咱们家姐妹们好看…”
姑娘说:“你没听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纪侠大惊失色。
姑娘笑笑接着说:“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看你凝视出神,猜到你心在想什么,所以随口而出…”
纪侠红着一张脸说:“是,姐姐贵姓?府上…”
姑娘笑道:“黄土筑墙茅盖屋,门前一树‘石榴花’…那就是我的家,我姓崔。”
说完伸个指头儿指住竹篱边满树上的红花。
纪侠望竹篱里面笑说:“真美…是神仙眷属洞府…”
姑娘说:“是吗?一个黄毛丫头陪着她贫病在床的衰残老父…”
说着姑娘又笑,笑得兔子掉在地下。
纪侠陪小心,弯腰替她拾起来,搭讪着说:“这东西山上多得很,姐姐要是喜欢的话,我每天可以送一两只来…尊大人得的是什么病?这地方请大夫方便吗…”
姑娘道:“你很会两句应酬话…”
纪侠的脸又红了。
姑娘说:“告诉你啦!我父亲名巍,北方人,来这里做茶叶生意,酗酒豪赌把本钱输光了,回去没有盘缠,因此由茶商变为山居茶农。前些年我母亲死了,他跟着病倒了,眼前又碰到一桩极不好的事…”
说到这儿,神情显得有些凄惨,悄然瞟了纪侠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了。
纪侠怔一怔赶紧问:“什么事?”
姑娘没回答。
纪侠又道:“可以让我帮点小忙…”
姑娘小脚立不牢,颠一步倚在旁边树干上,慢慢的抬起了头,看了看纪侠,然后又摇了摇头。
纪侠道:“我是闲散的人,小事情我也总会,还有我的那位伙伴阿喜,他也顶能干的一个人…”
姑娘又笑了说:“他也顶能干,你更了得,是不是呀?然而交浅言深你不会笑我太冒昧么?”
纪侠笑道:“我不过一个小孩子,没有那么多道学,姐姐要是还不讨厌我,‘交浅言深’换成‘一见如故’不很好么!”
姑娘笑道:“不得了,真会讲…那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姓什么?叫什么?来这儿干什么呢?”
纪侠道:“我姓傅叫纪侠,家住南昌府,远来朝山拜谒法明大和尚…”
姑娘接着说:“大和尚不在家,你是想在山上老等?那你-定有什么事要求和尚?和尚是出名的医僧,敢是府上有人害…”
姑娘又不讲了。
纪侠笑道:“姐姐见微知著,真是冰雪聪明…”
“得啦!别给我戴高帽子啦!讲,是不是有人…”
“是的,有人害瘫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