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看舱外皓月停空,水天一色,她心里体会到爱的圣洁。
她慢慢地庄容正色说:“假使,那时候,临危的不是她,是我,你怎么样?”
纪侠道:“那还不是一样?不要说她或是您姐姐,不管是谁我都要拚命抢救…”
玲姑道:“你以为平淡至极不值得研究?”
纪侠道:“的确不足挂齿。”
玲姑摇摇头说:“别看得那么平淡,人家小妹妹可是着实的当做一回事,那时光你们俩身心合一,相依为命,她身上流你的血,你身上流她的血,平淡吗?
人家女儿家思想不能这么简单,女儿家身体发肤碰也碰不得…”
纪侠叫:“天晓得,生死关头,谁有那么多顾忌。凡事都有个从权达变,孟夫子也说嫂溺援之以手权也。一定要派我干错,等会儿找她来解释一下,再不然我情愿陪不是认罪。”
玲姑道:“别想那么轻松,也别请出圣人吓唬我,孟夫子说的是嫂。小晴她是个待字姑娘,那怎么可以比?”
纪侠道:“你是有意抬杠子,吹毛求疵,你们女孩子既然这么认真,你就不该跑来照料我。”
玲姑道:“不必说照料,只管说服侍,嫂溺叔可以援之以手,叔病嫂嫂自然也可以服侍的。”
纪侠大笑,笑着问:“你怎么是我的嫂子呢?”
玲姑道:“看那,他就是你哥哥…”
说着伸手一指舱外把舵的李五郎。
纪侠怔了半天,说:“原来你们俩…”
“别管我们俩,小妹妹正等你的回话。”
“我弄不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并不傻,就是听不懂你的话。”
玲姑道:“你是要我说亮话?我说,你听啦,她要嫁给你…像我跟五郎一样先说个定,这够了吧?”
纪侠吓了一大跳。
忽地一骨禄坐起,睁大眼睛问:“她…她真的这么想?”
玲姑道:“难道说好玩的!”
纪侠发了一会儿呆,笑道:“姐姐,你劝劝她别那么认真,我们都还小呢,终身大事那有我们小孩子自己作主张的道理…”
玲姑道:“你不满意她什么?不妨讲明白。”
纪侠放低声说:“姐姐,我讲实话,家里许多姐姐妹妹们,她们都瞧我不起,讥笑我糊涂,怯懦,无用…小妹妹算特别,我倒是非常感激,要说我有什么不满意她的地方,那真是罪过,我可以发誓…”
“够了,不用再多说。那么你是不是可以答应呢?”
“姐姐,这事你必须帮忙,不告而娶我实在不敢。”
“又讲过火的话,没教你娶呀,先说定有什么不可以?”
“下定也要父母之命…”
玲姑忽然高声抢着说:“你是死心眼还是有意刁难?现放着她的爸爸你叫舅舅,有他老人家为你撑腰,还怕人家说你不孝?
爷爷和刘爷爷算是大媒,由你怎么讲这事都是近情合理的,除非你本人不喜欢她。
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女儿家思想不能那么简单,此心许人生死以之,你不要她她要定你,你有三妻五妾她还是嫁给你,总而言之,今天…不,此时此刻你非要答应不可。
你不要说姐姐妹妹们都瞧不起你,我就怕太多的姐妹们瞧得起你,所以我不放心,要你立刻答应。
糊涂,怯懦,无用全不是你的定论,糊涂是忠厚处,怯懦是你仁慈处,无用是你不计较小节处,可能你对婚姻就没留意到,人家有情你偏无意,不识抬举才会引起荒谬的讥评。
我猜的也许不对,但我的小妹妹她总没有一点瞧不起你,难得你对她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珠联璧合大吉大利,恭喜啦,二哥…小妹妹你快来呀…”
小晴由前舱舱眼里钻出来,头上扎着雪白的绷带,身上穿一件宽胸圆领窄袖长裙白绸子单袍。
不缠足拖着白缎子轻屦,沿舷边蹩船尾伫立舵楼下,搔首天上明月,虽则飘逸欲仙,却像是满腔哀怨。
纪侠倒是让她的一身白让得愕住了。
玲姑晓得二哥担心着什么事,悄声儿说:“白代表喜悦也代表悲哀,喜和悲决于顷刻,你当心啦!”
小晴霍地扭翻身走近舱门,看清楚她腰带上倒插着一支烂银似的匕首,纪侠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小妹妹慢慢地斜坐舱槛上,慢慢地一对星眸直射到二哥脸上。
纪侠打个寒噤,急忙陪笑问:“您好一点啦?”
小晴不作声,眼睫毛动也不动,纪侠不敢再瞎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