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骛鸟飞越水面,眨眼间消失在对岸的芦苇深处。
沈胜依的目光亦随著落向对岸。
目送那只骛鸟消失不见,他的目光才转回来,回到那只骛鸟飞出的那丛芦苇之上。
他倏地一笑,道:“和尚这么慌张地走进芦苇中干什么?”
语声方落,那丛芦苇中就传出了一声低沉的佛号。
“阿弥陀佛”
“佛”字犹在半空中摇曳,那丛芦苇已左右分开,现出了一个头戴竹笠,身穿月白袈裟的和尚。
那顶竹笠大的出奇,和尚又垂著头,沈胜依根本看不到他的面目。
和尚旋即从芦苇中走出来,道:“贫僧虽然一路小心,到底还是给沈施主发现了。”
沈胜依一怔,道:“和尚认识我?”
和尚道:“认识!”
沈胜依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和尚道:“今天。”
沈胜依道:“今天?”
和尚点头道:“贫僧虽然早已知道有沈施主这个人,却的确到今天在朋友的指点下,才认识沈施主是什么样子。”
沈胜依道:“这是说,在今天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了?”
和尚道:“不错。”
沈胜依道:“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和尚道:“一点也没有。”
沈胜依道:“如此就奇了。”
和尚道:“沈施主奇怪什么?”
沈胜依道:“既非敌人,又没有任何的关系,和尚为什么这样跟在我后面?”
和尚道:“沈施主什么时候察觉?”
沈胜依道:“离城的时候我已经觉察,本以为只是巧合…”
和尚截口道:“并非巧合。”
沈胜依道:“然而和尚是有意跟在我后面的了?”
和尚道:“是。”
沈胜依道:“目的何在?”
和尚双掌一合,道:“贫僧无面。”
沈胜依道:“无面?”
和尚道:“正是无面。”
沈胜依道:“和尚好奇怪的法号。”
和尚道:“这个法号是贫僧替自己取的。”
沈胜依道:“哦?”和尚道:“因为贫僧在出家之前,做出了一件很丢脸的事情,这件事情一日未了断,贫僧便一日无脸见人。”
沈胜依道:“出家人四大皆空,怎么还记著出家之前的事情?”
和尚无言。
沈胜依道:“和尚是不是仍打算将那件事情了断?”
和尚道:“也许是。”
沈胜依道:“如此何不索性还俗,将事情了断之后,再行出家?”
和尚道:“贫僧也许有这个打算。”
他双手一分!左手捏著竹笠,右手在脑后一掠,肩头上便散下了一把头发。
沈胜依看在眼里,失笑道:“和尚果然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和尚双掌连忙又合十,道:“沈施主能否改掉和尚这个称呼?”
沈胜依奇怪道:“改做什么?”
和尚道:“法师!”
沈胜依道:“不是无面和尚?”
和尚道:“不是,是无面法师。”
沈胜依摇头道:“你俗念未去,做和尚都成问题,居然还自认法师?”
无面法师道:“贫僧确实已有做法师的资格。”
沈胜依道:“是么?”
无面法师一声佛号。
沈胜依笑接道:“不过,你既然已准备还俗,怎样称呼也是一样!”
无面法师道:“贫僧现在仍然未曾还俗。”
沈胜依笑道:“这样说,我以法师称呼你就是。”
无面法师又一声佛号。
沈胜依接道:“无面大法师,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个问题。”
无面法师反问道:“施主可知道贫僧来自什么地方?”
沈胜依道:“什么地方?”
无面法师的语声阴森了起来,道:“幽冥!”
沈胜依又是一怔,道:“法师莫非是一个幽灵?”
无面法师道:“大阳仍然未下山,幽灵夜间才出现。”
沈胜依道:“那么大法师的本领可真不小,居然能够出入幽冥。”
无面法师道:“沈施主可知道幽冥是什么地方?”
沈胜依道:“知道。”
无面法师又问道:“也相信有所谓幽冥?”
沈胜依道:“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