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一个宛转得像黄鹂的声音响起，一位豆冠年华的青衣少女已飘然来到旁，手捧的银盘里，置有玉壶、玉杯、牙筷。她轻将银盘放在甘平群面前，衣袂轻扬，又飘然而去。

于是作势一托，把他托回椅上，：“于非是我胞弟，他最喜胡闹，但也是淡泊名利，朝游北海，暮宿苍梧之人，‘剑圣’的衔，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你先服过天龙胆，再又误服血蝮之血，内又曾经受伤，温凉、剧、内伤，三事征，若非遇我夫妇路过，你这功力多半要毁灭了。”

甘平群暗忖这二人年纪不大，气却老得奇，开“小鬼”闭“小鬼”不知是什么人，依言起，那知心念方动，全竟飘浮贴上约五尺的屋，不禁骇然叫了一声。

于夫人接：“小的成就比我夫妇，我们死不了，他们更是不会死，岂有不健在之理。”

甘平群肃然：“原来是于前辈和于夫人，小孤陋寡闻，大失仪注了。”他灵机一动，急避席而立，躬：“请问于前辈与剑圣于非可是一家？”

“你到底搞什么鬼？”

“行遍中州人不问，朝飞渡几重洋。”那少年的曼声越去越远。

甘平群迅速一算，失声：“最少也有一百九十四秋矣。”

三杯下咽，胆略壮，即席拱手：“小斗胆，意上渎前辈清听，不知可肯见容？”

于是微笑：“你有话尽说，不必介意。”

耳边又响起那女的笑声：“你这老该死，好端端又来闹什么玄虚，由那小鬼自己练下去，可不多得一分练历？”

“他是个‘无事忙’。”于是笑了一笑，：“小哥你坐下来罢，非只许他去找人，不许人去找他，因为他萍踪无定，由他最后那句话听来，不知又往什么地方的海岛去了。”

于是摸一摸下，却没有胡须可捋，微现苦笑：“我亲见‘土木之变’、‘夺门之变’、‘贺兰之捷’、‘宁藩之平’，你说我有多少岁数？”

甘平群枉一功力艺业，却落到不能动弹的地步，只好依那女指，运气行功。顷，忽觉一力由“百会”内，通关搜脉，在内疾走几遍，然后下透“涌泉”一去无踪。

于夫人笑：“你也别想居功，这小哥若果遇上别人也是一样。”

他一语切中时弊，甘平群虽不耽于逸乐，仍不免俊脸微红，带着几分尴尬，嚅嚅：“前辈并不老。”

那女的指一张椅命他坐下，微笑：“小哥还算有缘，先赏览海上风光再说罢。”

甘平群肃答：“于今扰扰中原，群肆毒，前辈这等手何不大张挞伐，尽扫妖氛？”

“哼！谁说我不？”一个少年声音由远飘来，甘平群喜得站起。

甘平群听那男的自称为“于是”已自起疑，于夫人气中又暗示剑圣于非比她小，顿悟三者是兄弟嫂叔关系，赶忙双膝一屈，便下拜。

于夫人向他丈夫笑：“你看这小终年忙些什么？”

于夫人端起酒杯，笑：“边吃边说，比较闹些，阿兰送一壶酒给这位小哥。”

那青年人笑：“过份拘束，反而不好，我别号于是，这位是拙荆。”

一位青年的音朗笑：“我只是举手之劳，比你那唠唠叨叨像念经似的告诉他去摸索要好得多了，小哥，你可以起来了。”

于是：“四野空寂，并无一人。”

于是注视他俊脸半晌，微微颔首：“小哥还够得上说这话，但你要知，‘江山辈有人才，各领风五百年。’若都要我们老几辈的人去，请问小辈的人除了吃饭、拉屎、枕于逸乐之外，所行何事？”

“老人家？”于夫人失笑：“他永远是十六七岁的娃娃脸，还得‘老人家’三字？”

甘平群骇然：“前辈竟将达二百岁？”

青年人笑：“谁教你方才唠叨半天，还没唠叨气纳丹田一句。”

他发觉自从那力注内，浑痛楚全失，顷刻间便能御气升沉，功力又增一层，情知遇上异人，虽觉对方音并不苍劲，但仍以极恭谨的气说自己心意。

甘平群忙：“剑圣前辈可还健在？”

于夫人从开笑脸：“他是我们大伙儿里面的小，几时又闯‘剑圣’这衔来？”

甘平群情知对方不喜客，虽发觉外束缚已解，仍然正襟危坐，唯唯称是，转问：“请问前辈，当时可见二位少女追逐？”

于是笑：“我先代官，曾清帝侧，最后落得首分离，尽扫妖氛，该是皇帝家人的事，我兄弟只望在‘非皇土’之外遁世逃名，再不那些傻事了。”

于夫人笑：“这小妮连一杯酒都不肯斟，小哥自己动手。”

甘平群正：“前辈不将军，不任宰辅，小不敢非议，难连武林正气，也能任它消沉下去么？”

甘平群依言气纳丹田，悠悠坠下，站直起来，回目四顾，却不见人影，急拱手：“前辈你在那里，且容小参见。”

甘平群见这对年轻男女神清气朗，分明是神仙眷侣，急逊谢几句，然后侧座。

甘平群向外一看，见一对二十几岁上下年纪的年轻男女对坐小饮，那女的已向自己招呼。急步房门，才发觉涛声如雷，波狼汹涌，敢是在船上。但他这时不暇细看，趋前一揖：“二位前辈在上，小甘平群受大恩，不敢言谢。”

“不见，不见，我忙得很哩。”

甘平群面对异人，观鼻，鼻观心，不敢斜视，直待于夫人把话说完，才笑一声：“小于遵命放肆了。”自端玉壶斟酒。

于夫人诧：“你有事找他么？”

甘平群怅然若失，叹：“小缘悭一面，但能闻其声，已是算大幸事了。”

那女格格笑：“看你多作孽，小鬼若不会气纳丹田，也就别想下来了。”

“小失敬！”

于是欣然：“差不多，我今年一百九十六，只相差两岁而已，但我那老弟恰和你所算的相同。”

急：“你不要妄想言动，赶快依照我的话行功。”

于夫人骂：“小，有人找你。”

于是正：“我那有居功之意，只告诉他莫吃东西而已。”

于夫人玉掌轻轻一挥，笑：“谁要你闹这个？”

于是纵声大笑：“老了，老了！将近二百岁的人不算老，普天下也难找到老人了。”

甘平群喜：“不知他老人家可肯见外人？”

“格”一声轻响，房间推开，一绿光，如豆的灯光无风自灭。

甘平群在她一挥之下，顿觉周被一无形罡气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