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他收购居民们的皮货和药材;春夏之季,却由外区贩来布匹、食盐、米粮和杂货,供应全村所需。
盛家老店自酿烈酒,售与猎户们御寒,又备有炕房,偶尔由外地人山采药的客人投宿;谁若提议撺几把骰玩,
几副牌九玩玩,盛老头决不反对,还免费供给赌具;哪家有人生病,盛老头亦会把脉开方子,兼治跌打损伤;谁要嫁女儿、讨媳妇、书写文书、择日选地…
任何生意,盛家老店都一体包办,总之,这盛家老店兼营店栈、酒馆、赌场、医院等各项营业,凡是能赚钱的事都干,只除了没有开设妓院”
其实,盛老头不是没试过,但为了两个缘故.歇业,没有再经营下去。
一是居民太少.靠打猎维生的人又天生穷困钱,根本养不活妓女。
二是猎户们多数粗壮,见了女人忘了命,穷凶极恶,花了钱恨不得连本带利一下于捞回来,那次应客的又是两名雏妓,招架不住,险些没闹出人命。
盛老头钱役赠到手,反受尽同村妇女的唾骂,只得僵旗歇鼓,从此放弃了这个行当。
尽管不经营妓院,盛家老店依然营业鼎盛,始终是集于里最热闹的地方。
时序才人秋,山区中已刮起刺骨的寒风,盛家老店门口的厚棉布帘子,挡住了弥天寒意,屋内燃起火盆,挤了满满一屋于叫嚣、喧嚷的人。
二三十名猎户,有的在喝酒,有的在赌钱,嘻笑收骂,只差没把屋顶震塌下来。
屋外寒风呼号,屋里却显得有些燠热,熊熊的火盆,火辣的烈酒,使人犹在冒汗。
几个年轻小伙子,甚至脱下了皮袄,光着胳膊在赌台边嘶声呼喊。
全屋于里,只有三个静静地坐着,既未酗酒,又未赌钱。
一个是盛老头,正在柜台内左手算盘右手笔结算着一篇流水账。
右边两人,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子,一个约莫六旬开外的老者,坐在厘角里一张小桌边,桌上虽然也放着酒,两人却动也没动,只低头默坐,对这满屋于喧哗,似乎充耳不闻。
矮胖子偶而还抬起头,用冷峻的目光,吵得过分的猎人,老者却始终没有抬过头,在沉思,又好像在打吨儿。
扫视一下赌台边双目虚闽,好像这两人都不是本地猎户,而是寄住在盛家老店的客人。
据他们自称,是人山采药的药商,因为那年纪较大的一位感染了风湿,身子不适,暂时在盛家集休养。
老者的确像有病的样子,常常半夜呻吟,又有点咳嗽,盛老头几次要替他把脉开药,却被他婉拒了。
他们自己是药商,熟悉药性,盛老头不敢班门弄斧,只好作罢,何况人家出手大方,一切费用都从优付钱,看来不像没有来历的,盛老头也不敢得罪他们。
赌局正热闹,推庄的是个肤色黝黑的精悍小伙子,外号叫“黑驴”的,已经连抓两副通吃,面前的铜钱堆得像座小山,大伙儿都输得眼珠子发红,恨不得一口将这条黑驴吞下
肚里去。
牌子已经砌好了,各门的注也下妥了,黑驴正捏着骰子在手掌心直搓,口里吆喝着:
“离手!骰于走顺家,大小一把抓。开”
两粒骰子刚要掷出,突然由店门口吹进来一股寒风,推庄的黑驴正面对店门,一抬头整个人忽然呆住了,两眼发直,张大嘴巴,高举的手竟悬在空中,骰子也忘了掷。
旁边有人推了他一下,催促道:“掷呀,发什么驴呆!”
黑驴好橡从梦里醒过来,揉揉眼睛道:“奇怪,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
有人骂道:“赌神菩萨才看错了,竟让你这黑驴子赢钱!”
“黑驴,少他娘的打马虎眼,快掷骰于。”
黑驴道:“别吵!别吵!我真的看见门口有个人“有人没人,关人屁事,也值得大惊小怪。”
“不,那不是咱们本地人,而且是个女的。”
“女的?”
大伙儿都被这两个字吸引了,纷纷回头张望那张厚棉布帘于,什么也没有。
有人不耐烦,骂道:“见你的大头鬼,快掷骰子,你他娘的八成是想女人想疯了。”
黑驴一口咬定道:“真的是个女人,我清清楚楚看见她掀开帘子,伸头进来瞄了一下,又缩回去了。”
“那女人长得像什么模样?”
“长长的头发,鹅蛋脸,一双大眼睛,皮肤很黑,黑里带俏,美得叫人,心跳,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你亲姐姐一样!”
不知是谁接了这一句,惹得大伙儿哄然大笑。
“敢情你自己生得黑,就编个黑里俏来诓咱们?”
“瞧你像个黑驴蛋似的,就俏也俏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