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鹏平日对这一番陈腔滥调,总觉得有些可笑。
但今日他的脑海里,却忽然想起了这套老掉牙的话。
“怎么了?”她似乎感觉到他的迟疑,她的手已来到杨鹏耳际:“难道你刚才说想我的话,都是假的?”
杨鹏心跳得更厉害,脸也红了,毕竟他还年轻,有些事还太嫩。
杨鹏再也忍耐不住,他忽然解下枪,回过头,站起来,一把将她抱个满怀。
杨鹏的心已在颤动。
但他竟忽然感觉到,颤动的竟不是心里的欲火情愫,而是整个心房,仿佛已在滴血的心房。
杨鹏忽然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心房。
他已看见一滴滴血,自他的胸口缓缓的滴下来。
他也同时看见一只手,一只鲜红如血的小手。
小手就刚好抓住他的心房,将他的心房掏空。
杨鹏想要大叫,却已没有气力,他的双眼惨白,全身不停的颤抖,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只可怕的小手,掏空他的心房。
杨鹏想要弯腰去取丢在地上的枪,却连动都动不了,他整个人已让这只小手吸住,吸住他所有的灵魂。
杨鹏一脸惨白,如地狱恶魔颤抖着双唇,似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她的眼神竟已充满怨恨仇视,看着杨鹏道:“枪在人在,枪亡人亡,这一点你虽然想到了,却还是做不到,想必你以后就会记住了。”
杨鹏的脸孔已因挣扎而扭曲变形,但他还是用尽最后一口气:“…为…为…为什么?”
“因为你是杨开的儿子,这就是你的错。”
杨鹏扭曲的脸,已如风干橘子皮,毫无血色。
他缓缓的垂下头,似乎有些不甘心。
“其实你也不必觉得心有不甘。”她的双眼因仇恨而燃烧:“父债子还,一命还一命,杨开欠我两条命,今天你还一条,剩下一条就是他的命。”
杨鹏无语,已无语,就连呼吸也已停顿。
他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一只鲜红如血的小手,自他的心房缓缓抽出来。
***
小手,鲜红,如血。
这只小手带来的是仇恨,是死亡,更是寂寞。
寂寞小手还在六盏明灯下。
***
一辆马车自山径下一路行来,车轮辗碎了月光,也同时辗碎天地间所有寂寞。车声辚辚,在上弦月的月色听来,竟仿佛是千万条厉鬼啸声。
让人有种诡异感觉的,并不是辚辚的车声,而是这辆马车行驶的方向,让人愈来愈觉诡谲得不可思议。
因为车是往山的方向驶去的,往坟场的方向。
这样的月色,这样的时刻,怎会有人到坟场?
“嘶”一声,健马骤停,赶车的大汉忽然勒住了马。
“不远了。”马夫喃喃道:“就在这前头了。”
车厢内忽然传来声音:“为何要停?”
马夫双眼似已疲惫:“一个连赶了三天三夜,走了三百八十里路的人,总要停上一会的,即使人不累,马也需要休息,姑娘总不想让我的马累死。”
车内的人道:“马有四条腿。”
车夫忽然瞪大了眼睛,就像吞进了十颗大馒头:“从西北到河南,这匹马已连赶了三百八十里路,姑娘还要它怎样?难道四条腿就表示它不需要休息?”
车帘高垂,看不见她的人:“看来你累了。”
“是的。”车夫眼睛瞪得更大:“我累,我的马也累。”
但是他瞪得老大的眼睛忽然发出了光。
并不是他看见月光,而是比月光更亮人,更让人觉得喜爱的东西。
金子,一片黄澄澄的金叶子。
这片金叶子是由车帘内飞出来的,恰巧就飞到马夫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