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老人一头乱发,也已被风吹得飘散。
万杀不动,他的人就像恒古不变的化石。
月下老人忽然上起来,面对满场暴风,举起酒盏,将整杯酒洒向风暴中,然后他就回过头,双眼刀出鞘般盯住万杀。
拔刀,刀出。
刀刺进风中。
万杀霍然离地飞起“锵”一声,一柄三尺之七寸长的金边长剑,也已出稍。
剑锋落在冰雪间,人也在千山冷月间。
***
物换星移。
无情风雪,千山苍茫。
潘小君坐在刚点亮的蕊灯下,面对窗外满场有如物换星移般的大风雪,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比风雪更无情。
他倒提一壶酒,对口长饮,酒入愁肠,就你百结麻绳难理得清。
从他的窗子行出去,恰巧就看见病少爷和仇一刀在庭廊下决斗。
但是他眼中看见并不是空前的决斗,而是漫天的飞雪。
二人的胜负,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在他来说也只过是一场江湖人,你死我活的厮杀而已。
活在江湖,死在江湖,本就是江湖人宿命。
空气很冷,又冷又干,他站起身来,将洒盏握在手中,走到门口,推开门,迈开步伐,往庭廊深处走去。
一身海水湛蓝色的披风,也已被风雪吹的撕裂。
病少爷站在院中,一株古梅下。
他的轿还在,人也还在轿上。
只是古梅已老,已结成冰柱,倒挂在屋檐。
他的脸苍白,毫无血色,他的神情,坚刻深峻。
二个抬轿大汉,衣襟敞开,雄立雪中,就像两个巨大雪人。
仇一刀,刀在,在手上。
他将刀往下斜伸,让乳白色的冰雪落在刀锋上,冰雪冷,他的刀锋更冷。
仇一刀名动江湖的“一刀九斩”刀下不收游魂。
病少爷臂上安装的“诸葛九弩”劲力万钧,箭无虚发。
但是他们二个到现在都还没有动,两双眼睛都刀锋般的盯在对方的兵器上。
就像二条猛兽,盯着对方,准备扑出致命一击。
潘小君忽然转过头,并没有再看他们,他走进另一间屋子,推开门,往屋子坐走进去。
然后他就看见有人在洗澡。
他看见花四娘。
“你好。”花四娘揪着一双眼,居然很有礼貌的对潘小君打招呼。潘小君居然也笑了:“你也好。”
“好,好极了,我怎么会不好。”花四娘伸长一双白晰圆滑的双手,软软的搁在桶沿:“姑妈有你这样的孩子,怎么会不好。”
潘小君吞了吞舌头:“你在洗澡。”
“我是在洗澡。”花四娘媚眼如丝,她转着眼珠子说:“你也知道的,我洗澡通常有几个毛病。”
潘小君道:“水不温不洗,水不清不洗,心情不好不洗,有死人不洗,有人偷看不洗。”
花四娘似乎洗得很愉快:“你真是个好孩子,我总算没有看错你,总算没有白疼你。”
潘小君忽然看了看四周,看了看浴桶,他想说话,话到口却又停住。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花四娘媚眼更媚:“你看这水,温不温?”
潘小君道:“热度似乎已过。”
花四娘道:“水质清不清?”
潘小君道:“此水甚浊,浊而不清。”
花四娘道:“我的心情好不好。”
潘小君道:“不好。”
花四娘道:“这里有没有死人?”
潘小君道:“不但有死人,还是瞎了的死人。”
花四娘道:“有没有人偷看我洗澡?”
潘小君道:“好像有。”
花四娘道:“那你说我洗得愉不愉快?”
潘小君道:“委屈极了。”
花四娘道:“你几时看过我这么委屈的?”
潘小君道:“以前现在加起来,也只不过今天一次。”
花四娘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会坐在这桶子里?”
潘小君道:“不知道。”
花四娘道:“你知不知道,我几天没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