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看不出古沛的异相,以及那颗眉心间殷红如血的红痣,但是他却觉得对方的眼神奇异,似有一种慑服任何人的魔力,令他一时间不知所以,而且,令他无由地惧怕——
忽听古沛冷冷地说了一句:“仇云,你时运不济,恐怕见不到明日升起的日头了,嘿…”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双目一瞬不瞬地注定仇云,双掌微微提起,缓慢地,一步一步地,逼将过来——
仇云虽然有些怯惧,但这两句话已激怒了他,只听他急怒地厉吼一声:“小辈,你好猖狂——”
双掌霍然推出,两股劲飙.相互向古沛卷去!
古沛好快的身法,脚步一错,双肩微晃“驭气凌虚”让过对方掌劲,一眨眼便闪到仇云身前!
仇云双掌打空,徒自激起一地飞尘,悚然大惊,身不由己地倒退五步。
古沛逼进五步,双掌仍然微扬,口角隐露笑意。
他并不曾将可以制仇云死命的“金佛罡”发出,但他已从对方的目光神色中,看出这人对死亡的恐惧来。
他,似笑非笑地一步逼近一步,端详着仇云,像是端详一只待宰的羊,待剖的鱼,半晌,他用冷酷得出奇的语调说道:
“仇云,难道我说的话不能实现吗?难道就凭我一掌‘金佛罡’,不能制你于死,让你看不到明晨升起的太阳吗?——说呀…说!”
仇云连连后退,若以他一身超凡迭群的功力,对付古沛,还不至于到了不能还手的地步。
但是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斗志,恐惧、忏悔,往事占满了他整个心胸,他退着,忽然一声长叹,竟不再退让,站定身子道: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姓古的,老夫仇云这条命交与你了——”
古沛嘿地一声冷笑,竟也不再前进,阴森森地道:
“仇云,你怎算得大丈夫?你只能算是个‘魔’罢了,哈哈哈…”仇云忍受不住这种笑声,忍受不住,终于,他突如其来地双掌一推,打向古沛的前胸!
古沛动作也快,只见他嘴角一撇,右掌朝仇云凌虚平按,同时左掌一圈“般若禅功”迎截住仇云所发掌劲。
快如电光石火,只听仇云一声闷哼,身子在闷哼声里,缓缓地蹲下,痛苦地紧皱眉头,双目惧怖而怨毒地望着古沛。
身子急剧一震,便尔倒地而死。
古沛目视这个享誉武林二十年,息影后自号“念愆山庄”庄主的仇云死去,低低地,冷森森地笑道:
“我就等你出手哩——你不出手,我怎能以‘金佛罡’制你于死?嘿嘿嘿…”他怔怔地望着仇云的尸体,嘴角边冷峻的笑容尚未消失,忽然间,另一种情绪,却又升自他的心田。
无疑地,他呆视着地上的死尸——他杀了人。
前此,在普陀山上,由于他天赋的煞劫之气,他不止一次地杀害了许许多多的小动物,但是他从没杀过人。
而且,在无数次杀了那些无辜的小动物之后,他总是无休无止地内疚,自责。
以后,年岁日大,每当他眉心红痣出现之时,他觉得杀一只小鸟,或是一只毫无反抗的野兔,不足以满足他的杀欲之时,他就会想到杀人——
杀人是一种罪恶的念头,因为他的自我克制,也因为普陀山除了茹素修行的僧众之外,无人可杀,他不敢去尝试。
前此,在海中船舵之上,他曾经想杀死老孩子司徒悠悠,但他还是有些不敢——良知上的不敢,幸而一只海鸥的突然飞临,解救了司徒悠悠的困境。
短短的数日之中,他遭遇了曲折离奇之事,也结识了武林中的人物,这些事,这些人,都多多少少地跟他发生了牵连——
终于,他杀了人,他为他的杀人寻到了最好的理由——为亡父了却未竟的遗志,为武林锄除隐恶多年,伤天害理之徒…
他不曾想到,自己第一个杀死之人,在武林中有着二十年清正的声誉,同时,又是领袖江南的顶尖人物,此举无疑会震惊江南,引起轩然巨波!
正当他忘情地沉思之间,蓦地,有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耳边响起,古沛霍然一惊,挥袖问,快如脱弦之箭般,疾退丈余之地。
那仇云的尸体之前,绰约地站着一个纤小的人影,昏暗中看去,是个女子,长长的腰带,在晚风中微拂。
古沛惊疑交加,呐呐地问道: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