倌看看他邋遢模样,忙向前拦住,喝道:“你这老要饭的,好不识规矩,不在门前站着叫化,却向店内闯,若非看你上了年纪,非把你揍出去不可!”
那堂倌说罢,真的气唬唬地把疯侠推了一把。
徐玉麟尚未来得及向前分解,只听“咕咚”一声,但见疯侠一条矮胖身躯,竟然往后跌倒!
徐玉麟和“了因”同时一怔,急忙向前看时,见他大瞪着两眼,直僵僵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已经死去,那样子好不吓人!
那名堂倌看闹出了人命,吓得撒腿就跑!
徐玉麟猿臂轻探,犹如鹰苍捉鸡,把他抓住,提将过来喝道:“你打死了人,还想逃吗?”
那堂倌两腿抖索,噗通跪下,哀告道:“少爷,我求求你,做个证人,行行好事吧!我…我实在并没有打…打他呀!”
这时已惊动了许多客人,前来观看热闹,连店家掌柜的也跑了过来。
那年头,在个人烟稠密的府衙所在地,闹出了人命案子,掌柜的官司自是吃不消!
掌柜的是个中年汉子,见躺在地上那个叫化模样的糟老头子确已死去,又见徐玉麟抓住堂倌不放,口口声声说是他打死了人,直气得不由分说,走向前去左右开弓,重重打了几个巴掌,泼口骂道:“我就看你这小子,整天的粗手粗脚,慌慌张张,要出事情,果然你今天给店里闹出了人命,看你怎么办?”
那堂倌吃了几下重重的耳光,直打得两眼发黑,口角流血,哭叫道:“掌柜的,他…他不是我打死的?这…这位大师也曾亲眼看到…”
“了因”和尚,也不说话?只是双掌合什,宣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按辈份,疯侠实是“了因”师叔,他这般大剌剌的味儿,直把个徐玉麟气得冒火,暗自骂道:“你才出了几天家,就这样酸溜溜的穷念佛号,见了死尸不落泪,还配做张口慈悲,闭口慈悲的出家人?看我不教训你才怪!”
他正在暗中对“了因”发恨,而也为这位风尘大侠的突然暴死感到伤心,忽听“了因”却对掌柜的说道:“店东施主,你店里可是有好酒吗?”
掌柜的惊惶失措,莫明所以的答道:“好酒是多得很,但不知大师要作何用?”
徐玉麟更觉得“了因”和尚越来越不像话,自己抓着个堂倌,正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那里却不慌不忙的问店东讨起酒来了!
这时秦大川凑了过来,对徐玉麟附耳低语道:“贤侄,你何必老是抓着个堂倌,谅他也跑不了,我觉得程大侠死得很是蹊跷,且不要被他连我们也戏弄啦!”
徐玉麟原就觉得以疯侠那种功力的人物,怎会被一个堂倌推了一把,就能跌倒死去?但因一时着急,只管去抓堂倌,哪里还顾得细思,细察!
此际,他被秦大川已经点醒,随将堂倌放开,喝道:“你给我乖乖地站在这里,我去看看他是不是还有救活的希望?”
店东已经听了“了因”和尚的吩咐,说是这位糟老头有个常发毛病,发时非好酒一坛不能救醒,于是遂命另一名店小二,搬来一坛顶上“竹叶青”救人要紧。
徐玉麟见“了因”和尚,打开酒坛,倒出大碗酒来,摆在疯侠尸体前,竟然合掌念起经来!那庄肃神情,使人觉得他真的是在超度亡魂!
可是他究竟念叨些什么经文,徐玉麟已自听得明白,那不过是“八段锦”的第一段——“叩齿咽津”之要诀而已!
此至,徐玉麟心里已自有数,不由转悲为喜,但也不立即点破他们的噱头,随蹲下身去,探手摸了摸疯侠的胸口,只觉得手触之处,已是硬梆梆的冰凉!
他面色突变,霍地跃起,直使店东以及围观众人大为惊愕!
店东失望地看了看徐玉麟的神情,着急地问道:“请问客官,这…这个老化子还有救吗?”
徐玉麟怒道:“什么叫化子?你们这些有目无珠的势利眼,真是可恶至极!他是我的程老哥哥…”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凝思片时,蓦然举手一掌,呼地拍向疯侠“灵虚”大穴。
就在他拍出的手掌距疯侠尚差以寸许之时,突地,疯侠那僵硬的尸体往旁一翻,霍然坐起,一阵“哈哈”大笑,笑罢,捧起了那大碗香喷喷的酒“咕噜噜”不换气的灌进肚去。
这种死而复活,而且活得如此之快的怪事,直把店里的人惊得目瞪口呆,似是发现了奇迹!
徐玉麟忍不住暗自窃笑“了因”和尚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疯侠用手抹抹嘴巴,霍地跃起,向“了因”骂道:“臭和尚,老疯子还没死哩,怎的这早就超度起我来了!看我到了嵩山,不叫你师父罚你面壁三年才怪!”
“了因”俯首合掌道:“阿弥陀佛,师叔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