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至此，突然目光一亮叫：“我明白了，舒兄‘狠忌刻’之评，必有所指，多半就是如今正在扬州准备参与‘新丽院’开业闹的四阿哥胤祯！”

舒化龙笑：“这位四阿哥，论狠，狠绝，论忌刻，忌刻已极，辅他登位，固然必行暴政，大失民心，但也必有不少遗民志士，会遭受横祸的呢！”

故土、怀故主之言？四海人心，恐怕已死得差不多了！…”

甘凤池听得眉飞舞，以为然的笑：“明！明！这是有计划的图谋，确比徒逞血气之勇，急功近利的盲目闹明多了！康熙是好皇帝、相当仁政民，我们不杀，但对下一个坏皇帝，却没有什么顾虑，助他夺嫡，使他先同族仇恨，渐失大汉民心，然后再觅机歼除，以张正气，并揭民族大义！…”

甘凤池听他提到“天地会”忽然想起在四阿哥行馆中所闻秘语，遂向舒化龙笑：“舒兄读书养气，明心见，对事有独到明看法，你认为四阿哥此来扬州，是为了参与‘新丽院’开业之盛吗？”

甘凤池既知对方也是江湖同，遂释了矜持，向舒化龙笑：“舒兄要我莫参野狐禅之意，是说不必杀刺康熙？”

他自己这一叫破，甘凤池才注意看这葛衣人的左瘪陷，业已眇了一目！

舒化龙叹：“自明末以来，宦当权，昏君怠政，让久经寇，战，欺凌，屠杀的四海生民，过一段皇帝仁厚的安宁岁月，也是他们应该有的享受！我们又何必急于求功，冒险行事的亟亟予以破坏呢？”

甘凤池失声：“舒兄十余年读书养气，确有大成，小弟愿闻舒兄必极明、一步的想法看法！”

舒化龙苦笑：“这样说来，我们对那位盖世枭雄四阿哥，已有相当了解，并拟定了把他充分利用的一致立场！如今最神秘的难测人，却是韦小宝了。”

甘凤池叹：“为了削弱满人气运，激扬大汉民心，是千秋大业，是全民大事，少数人略遭劫数，稍作牺牲，也就顾不得了！譬如四阿哥本既武功，护卫中又不乏好手，将来若想诛除他时，定极艰难，甘凤池便不惮肝脑涂地，宁愿任其事！”

舒化龙向甘凤池抱拳笑：“甘大侠正义凛然，舒化龙敬代‘天地会’中所有心怀故国之人，谢此一诺！…”

葛衣人突然大笑，伸手指着自己的左说：“甘大侠识广见多，罗定博，你看了我这只左，可能猜得我是谁了？…”

葛衣人笑：“舒化龙当年眇目以后，自惭腹笥太俭，举措鲁莽！遂弃武习文，闭读书，十多年来，确实气质有了变化，看法与先前不同！”

甘凤池知晓再若矜持，便成虚伪，遂接杯饮了一大，目注葛衣人：“先生慧，已知我叫甘凤池，甘凤池是俗人，我应该对先生…”

甘凤池了一杯酒儿，挑拇指赞：“舒兄着实明，四阿哥的扬州来意，已被你一破…”

葛衣人听他说至此，摇手失笑接：“我以为甘大侠文通武达，乃是解人，才邀你上船，彼此对月倾杯，一吐心腹！谁知你怎么也如市井俗人，意气用事的要参野狐禅了！”

舒化龙颔首：“是为了‘新丽院’开业，却绝非为了院中足以使嫖客销魂蚀骨的中西粉！但其真正来意，相当难测，我不知会不会和‘新丽院’幕后老板韦小宝的曾为‘天地会’堂主之事，有蛛丝迹关系？”

正从江湖中的眇目名人，逐一思忖之际，葛衣人又复笑：“甘大侠莫钻角，我是俗人，不是名人，这只左，是为了向韦小宝谢罪，当着顾炎武先生，自行戳瞎！但韦小宝若是失诺背信，不为汉人作一件惊天动地大事，他似乎也该赔我一只睛！…”

甘凤池由第一声“大侠”称谓之上，已知对方识破自己来历，故对第二声“甘大侠”并不惊奇，却被这葛衣人似比常人看得一层的“…四海人心恐怕已死得差不多了…”之语，惊了一冷汗！

舒化龙：“康熙气已衰，在位不久！他好多儿，为了权势，必起大争！我们暗加运用，使其族中，发生仇恨，下矛盾，并于众阿哥内，选择格狠忌刻者，助其夺嫡，则当政后，定将民心渐失，重复思汉！江湖志士，再趁隙鼓民族意识，只求人心不死，不必成功在我，若年后，时机成熟，不单河山必复，甚至连满洲民族，也可能被悠久长的大汉文化，渐渐同化消灭！”

舒化龙：“当

甘凤池窘得满面通红，耳际发，正不知应如何答对，葛衣人已把空杯斟满，笑递还：“酒能蚀心，亦能壮志，端看饮酒人才程度，暨所酗之数量而定！似此风清月白，知己相逢，以杯中杜康，小助谈兴何妨？甘大侠尽下，听我说说我的浅看法！”

接着便把自己在四阿哥行馆中所听得的背后之言，对舒化龙说了一遍。

甘凤池见闻确广，掌故极熟，闻言恍然：“尊驾是天地会宏化堂的舒化龙兄…”

他再举酒杯，却不沾，只把杯中酒，慢慢倾瘦西湖，放下空杯，对葛衣人又一抱拳，正恭敬说：“甘凤池幸遇人，不敢贪杯，愿闻明教！先生适才‘仁柔之力，于斧钺’论，确如暮鼓晨钟，发人省！甘凤池想一了俗事，立离扬州，赴京师，闯大内，试以一所学，刺杀康熙，即令血五步，拚以殉，亦绝无所憾！…”

甘凤池：“舒兄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