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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得道多助龙潭仙居聚英侠(6/10)



狗皮道土陪笑道:“你先别生气,我之所以要向师妹求教的,就在这里,那么三十年后你打算怎样呢?”

唐蘑看了他一眼道:“我早向师父说过了,只过了那一刻,便打算被剃作佛门弟子呢。”

狗皮道士微笑不语,唐慧不禁又嗔道:“你笑什么?难道我不配跟大师姐学吗?那你也太以看轻了我呢。”

狗皮道士笑道:“凭师妹这等兰心蕙质,又清高绝俗,我焉敢看轻你。不过。万事皆由天定,绝不由人,我已听各位尊长说过,恐怕一时未必便能如愿咧。”

唐蕙正色道:“当真吗?我这几个月来,自信三劫已过,此心便如止水一般,灵台清净,已经绝无尘念,还有什么可以挂碍得,怎么各位尊长,还是这等说,那就难怪师父说,到时再说咧。不过我却不相信万事皆由天定之说,既然万事皆由天定,那又何用修为呢?便你也不常说人定胜天吗,现在怎么又这等说法?”

狗皮道士笑道:“我这是由衷之言,你可别恼,我虽然一向也主张人定胜天,可是你现在禅心并未大定,怎么能够力与天争咧?”

唐蕙不由睁着一双妙目,看着他薄怒道:“你还是那幸灾乐祸的老一套,我真不打算理你呢。”

接着又道:“你凭什么竟看出我禅心未定来,我倒请教一二,如果说对了,我自当谢过,否则,便请恕我要从此避道而行了。”

狗皮道士又笑了一笑道:“只你不恼.我便不妨直说,你那好洁的毛病至今未改,此其一也。性爱梅花始终如故,此其二也。还有…”

唐蕙不等说完,便摇头笑道:“你别说咧,说来说去还不是完全为你这套行头在加以解释。以后我自好洁,你自混俗和光,我自爱我的梅花,你自现你的狗相,各行其是还不好吗?至于我将来能不能披剃,那你便不用管咧。”

狗皮道士又大笑道:“那么,在你未作大解脱以前,你那一片梅花明月的寒芳小筑,是否还容我这狗皮道士过从呢?

唐蕙笑道:“世法平等,狗子也有佛性,我那明月梅花,本来一尘不染,你自着相,怪得谁来。过从不过从,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如依你这么一说,不但平白冤屈了我那万树梅花,便那一片寒山积雪也不甘缄默呢。”

狗皮道士正在大笑不已,猛见小燕又从那株桂树下蜇回,一路飞纵下来,娇嗔道:“我已把花篮放下多时,你两位怎么还不上去,却只在半途上说些什么!有什么话,不会上去,到了庵里再说吗?”

唐蕙不由脸上一红,又白了狗皮道士一眼道:“全是你,只顾在打机锋,又让这丫头在取笑呢。”

说着,径向山径走去,不一会,便一同到了大桂树下,一看那金栗庵时,一共只有五六间房子,又是绕崖而筑。在门外一看,便如一条曲曲长廊一般,但一律俱用朱红透明玉石砌成,远看依稀梵宫绀宇。

一入庵中,却曲折玲珑,无殊仙人别府。最妙的是立在那重短栏杆内面向外一看,全潭在望,野牛砦、黑石坞一带,一目了然。

那骊珠洞口的三叠瀑布,更是手指剑光可及,显然的,那是潭上的一个要隘。同时,那大会会场的金顶便在左侧。

狗皮道士一看,正在点头,和唐蕙指点峰峦,细说形势之妙。小燕已经从花篮中取了四个雪莲实和四个仙梅,还有几个红若火齐不知名的仙果,放在栏杆里面一张红玉小桌上。

她笑着道:“这还是我们带来的东西,二位权且取用代茶吧!”

正说着,忽从室内走出两个锦衣小婢来,一个捧着两碟点心。一个托着青玉大盘,盘里放着一把紫晶壶,三只白玉杯子,笑说“三位仙长。请恕接待来迟.且请用茶点如何?”

说着将茶点也放在桌上,含笑侍立,小燕不禁道:“这又作怪,我方才来时,已在这几间屋子里面走了个遍,并未见有人在。你们两个却是从哪里来的,既然在此伺候,为何不早点出来,却到这个时候,倒吓了我一跳呢。”

二婢笑道:“我二人本在山下,适奉何仙子之命,才来伺侯,也方上来不久咧。”

狗皮道士看着,知是山禽幻化,不禁笑道:“你俩既奉何仙子之命面来,到底是个什么出身,叫什么名字,可遵见告,以后也好呼唤!”

二婢含羞道:“婢子姐妹本山中小鸟,仙子尚未取名,仙长如果有事,只向潭主说便行了。”

唐蘑、小燕不由非常诧异。狗皮道士忙将何天香指物代人之法一说,二人才恍然大悟。正各取茶点,边谈边用。

忽见崖下,倏然涌出一朵白云,方广约可半亩,蓬蓬上升不已,转瞬间,蓦然眼前一闪,小珠和杨弃儿已经落在那栏杆的一端。

小珠先看着狗皮道士笑道:“麻姑姑说,怕唐师叔和小燕师叔住在这里,新来乍到有点嫌太寂寞了,所以命我和这位杨道友前来作伴。”

接着又把手向下一指道:“你那位铜袍师叔的屋子,便在那白云窝里,不过,那附近还要住上一位新来的客人,麻姑姑教我和你说要留神一二,也许在会前要出点事咧。”

狗皮道士心知那要来附近住的,必是新来恶客,所以何天香才把这附近重行布置了一下。再向下面看时,只见那朵白云,忽然慢慢散开.适才所见林麓,中间又涌出一高一下两处楼台,一处便在崖下右侧。是一座玲珑高耸的七级浮屠。

另一处,稍稍偏左,却是一栋绿玉砌成的楼阁,上下各自三楹,通体青翠,便似一块整玉雕成,远远看去瑰丽已极,恰好正在这金栗魔,和那座浮屠的中间。不禁心中格外明白,连忙告辞出庵,待去寻铜袍道人一看新居布置。

唐蕙也知何天香传话必有深意,只含笑送出,并未深问,转向小珠、弃儿笑道:“何仙子既然明知恶客,为何却又容他进入会场咧?到底来人是谁,你两个知道吗?”

小珠摇颈道:“麻姑姑只教我来这样说,却未说明来的是谁,不过她已说过,只来人如敢无礼,便着我和这位杨道友动手,决不要害怕,听口气,恐怕又是一位厉害人物咧。”

弃儿也笑道:“来的是谁,我和小珠虽不知道,但听何仙子口气,好橡那是魔道中人派来卧底的。到时也许要弄点什么鬼都说不定。不过据何仙子说,这次的大会,因为风声已经传出去了,只来赴会,不管有无请帖,全要一律款待,所以不得不尔,唐道友难道还不知道吗?”

唐蕙道:“知道我是早知道了。我是说与其让他进来闹鬼,不会在他来的时候,便加以说破,岂不更省事。”

弃儿又笑道:“依着铁肩大师,本来就是如此,所以才打算到了正日那天才将全山开禁。这是我师父和几位老前辈的意思,他们全说与其那么一做,反让一般魔崽子说我们怕他,转不如大方点,让他们进来,只不闹事,一样款待,便大会也容他观光,索性摆个场面,给他们看看,只稍有无礼之处,便由我们这些门下弟子来收拾他,也让他们知道厉害,所以才这样做。反正我们决输不了,少时你也许就知道咧。”正说着,只见万仓已从山下领了三个人,走到山坡下面,一手指着那座绿玉楼台.似在肃客前行。再看那三人时,当前一人,年纪约在七十以上,一身黄麻道服,圆圆一个胖脸,却秃顶无须,便似一个老太监一样,并不象妖邪一类。

第二却是一个红衣佩剑少女,看去非常端丽大方,也无半点轻狂之态。那第三个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幼童,头上披着一头短发,身穿黄麻直缀,赤足芒鞋,除天真活泼之外,更不似魔道中人物。众人一看,正在不解,为何这三人,却竟为虎作伥,来替魔教卧底。

渐渐人已到了崖下,遥闻万仓笑道:“江道友远来不易,尤其是我们事前疏忽,竟未能先把请柬送到,却蒙鹤驾先行莅止,一切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那秃顶老人大笑道:“老朽本南荒散人,中原极少有人知道,请柬未及,理所当然。此次冒昧与会,本在令小儿女阅历,略识诸位人间仙侠,以后也借此观摩求教,得蒙允许入场已是万幸,万道友怎么说出这等话来,岂不令老朽更加汗愧?”

万仓又道:“江道友得道千年,素为南极散仙中极有名人物,何必这等谦逊,这次实是我等一时疏忽以致失礼,既蒙莅止,还请赐教才对,不过此次大会纯为对付魔教,以免未来那一场仙凡浩劫,道友此来,对于此事却如何主张咧?”

那老人点头微笑道:“老朽世外之人,素与正教和魔道中人,均极少往还,此来只为观光盛会,实无主张。不过就鄙见所及,魔道中人,固然难免悖乎天理人情之处,但劫数前定,魔道亦应运而生,如果抑之过甚,似乎也非所宜,转不如到时各行其是,免致再因弭劫而起争论,转致将劫数扩大,才是正理,道友以为如何?”

万仓闻言不禁笑道:“江道友所见极是,但自古正邪不能两立,害人与救人焉可并存,这个各行其是如何行法咧。恐怕闹得到头来,我们以为是的魔道必以为非,而魔道之以为是的我们未必敢与苟同,那就终难免有所争执了。再则诚如道友所言,魔道中亦自有贤者,固未可一概而论,我们也决无门户之见。不过,是非却不可不明,善恶却不可不分,道友以为如何?”

那秃顶老人道:“我知道友必有此论,不过邪正是非善恶这也难说,道友心中先存下一个是其所是,非其所非的心,自居为正而以人为邪,这善恶便难分了。道友虽说无门户之见,这还不就是门户之见。如依老朽鄙见,莫若将这些是非邪正善恶的话全先不提,只谈个利害得失,倒好像合乎实际一点。”

万仓只笑了一笑道:“那么这个利害得失,又如何谈法呢?”

秃顶老人道:“如以利害得失而论,我想道友索称贤达,决不会真不知道的。这魔道迄今也算是流行极广,弥漫于宇宙之中,与其力为克制,即使全力相拼,成败当在未可知之数,何如彼此互相放宽一步,并存而不悖。这样一来,虽与道友等所标榜的祛魔卫道本意稍违,在事实上,却双方有益无害。不比争端一起,杀运随之而开要好得多吗?”

万仓哈哈大笑道:“如依江道友之见,那我们这次的祛魔卫道大会实为多事,转不如与群魔言和,互不相犯,一任其茶毒生灵为是了。”

秃顶老人正色道:“本来现在世道衰微、贫富固难不均,贵贱也各异,人可以欺人,强凌弱,众暴寡,已成理之当然,你怎么能禁魔道之不兴。要依我说,魔道之荼毒生灵,也许正是替天行道咧。”

万仓不由又冷笑道:“既如此说,道友此来,是专为了魔道说法了。如照道友立论,那我们之祛魔卫道真反为多事了。”

秃顶老人未及开言,那红衣少女道:“本来魔亦道,如果真的辩论起来,也未可厚非。道友等可以标榜卫道,难道魔教中人就不可以也各卫其道吗?如果双方坚持不下,那就不免要各种杀孽。名为祛魔卫道,实际上,岂不仍是胜者为强,转使生灵涂炭,同入魔道,所以便说祛魔卫道一会为多事也末为不可。”

万仓闻言不禁脸色一沉道:“如果照这样一说,那魔道中人的采生折割,杀戮无辜,倒是应该的了。”

秃顶老人又笑道:“老朽一家,均非魔道中人,更自信决无偏袒魔教之理。不过此来实有给双方和解之心。万道友请想,魔道采生折割杀人炼魂,固然不能说是完全合理。但天降浩劫已经不了。如果你们双方再借此兴风作狼,各存门户之见,互造杀孽,这场劫数不更大吗?

“要依我说,莫若将此会改作消灾弭劫之用,索性连阿修罗王,和白骨教中诸长老一齐请来,约定互不相犯,各行其是。他们害他们的人,你们救你们的人,岂不可以省却无数是非,也免了若干人把在百千万劫中,历尽艰辛修来功行毁于一旦,岂不大家全好。否则,如果各仗人多势众,那话便难说咧?”

这话一说,不但万仓佛然不悦,便连崖下诸人听了,也觉所谈完全是强词夺理,纯为魔道张目,但不解各位尊长为何却放这等人来与会。

大家正想着,万仓陪着三人,已经越过那座宝塔,离开绿玉楼台不远,忽见一道金红色光华一闪,便似朱虹过度一般,倏然从空中落下一个奇形怪状的叫化来。

那叫化哈哈大笑道:“江道友,我真想不到,南极小仙源一别,不过五甲子。你这老儿,竟公然替魔教作起说客来。我彭康虽然也主各教合一无所不容,另创大同宗派,却与魔道中人决无法各行其是,不用再说其他宗教的各位宗主了。你要居心作此调人,何妨先与我老彭说话。你那歪理十八条,我也会。反正我们大会正日还有两天,这座翠微楼,又是此间主人为你一家预备的,便让我这叫化子来陪陪你如何?”

那秃顶老人,一见来的是彭康,也大笑道:“我知你与此间道友,均属相契,这次大会,你名虽被邀,也是一个作客的身份,但暗地里,却是主要角色之一,就先和你说也是一样。”

说着一把携着彭康手臂,转向那红衣少女和幼童道:“莹儿姐弟,你二人虽然随我潜修多年,但僻处南荒,一向孤陋寡闻。既能万里飞来此地,不妨阅历阅历。不过,此次大会,各宗派门下弟子,大半各有专长,却不许生事咧。”

那幼童笑道:“爷爷,你也看得我和姐姐太没出息呢,我们来到此地,总算是客,反再惫懒些,焉有无故生事之理?不过此地看来戒备极严,是否可以让我们各地观光,却未必敢呢?你老人家能先向主人说明一下吗?要不然,万一触犯人家禁忌,我姐弟虽未生事却把事情弄到头上来,却不好咧。”

万仓闻言,立即笑道:“小道友,这事你用不着再请爷爷说明。我们这里,虽因防备魔教人物前来弄鬼,不无戒备稍严。但只不先存下敌意,即使误触禁忌也无大妨碍。不过话要声明在前的,是此番来客人多,什么人全有,万一你姐弟和来客之中发生事故,我们却无法一一照顾呢。”

秃顶闻言笑道:“既万道友如此说,你们不妨就此开开眼界。我想我这老儿一向与世无争,大小也薄有名声,也许还不至便有人找到你们头上。即使有人问起,你等不妨直说,此来是客,有事请他们直接去问主人便行咧。”

说着,便携着彭康,进了那座绿玉楼台,那幼童却一把牵了红衣少女,纵起一道五色光华,便似雨后晴虹一般从后半山腰里,直向玉龙潭边飞去。

万仓在身后看见,只笑了一笑,便也跟着进了玉楼。这时,那金栗庵中诸人,看了更加诧异。

小珠方向杨弃儿道:“你知道这姐弟二人和那秃顶老人是什么来历吗?怎么初到此地,就这样旁若无人。”

杨弃儿方在摇头,倏听耳畔有人在低声道:“那秃老儿姓江名浩,号千里,是南极小仙源有名的散仙。这老儿虽然道术精奇,又精于五行飞遁,但人极古怪,一向自视极高,并非魔道中人。只因执迂过谬而已,所以有迂老儿和迂仙之称。”

他那外孙女儿梅莹和孙子江远,却与你二人大有因缘,少时如果遇上事,等到危殆的时候,最好合力相助,便好就此结交。不过这两个孩子,因为从小便受迂老儿之教,也颇自大高傲,必须等他二人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再为出手,才不被看轻,否则便不易就范咧。”

小珠一听,竟是公孙寿昌声音,连忙答应,暗中和弃儿以目会意,在场旁人并未觉察。不一会,那梅莹和江远二人已从潭边走上潭中曲桥,渐渐又纵桥上,走进第一座小亭。忽见前面走来一个矮胖中年道人,和一个十八九岁的精悍少年。

那桥本宽有二丈,到亭上二面虽然更平铺出去四五尺,但因那亭子四面均有走廊和朱红短栏,栏内又有飞来椅,所以行人反显得狭小。偏那两人又是并肩而行,竟将去路拦住。

梅莹一扯江远,连忙闪在一边,以便让他两人过去。

那矮胖道人一见两人让在一边,并不客气,只看了梅莹一眼,并向少年笑道:“克达,你看见吗?这又算是一个咧。”

那少年也笑道:“武当门下,毕竟不同凡响,这又一个极难得的素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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