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诧异：“那些团鱼、鳅鱼，就是些鬼吗？你昨夜又不向我说明，我怎么会认识呢？”

如玉心想：奇怪！我约了他今日送鬼给我看：他不送来，却买这些团鱼、鲫鱼来甚么呢？但是他既要我亲手将鱼养在缸里，我只得照他说的！随即将鲫鱼倒缸里：鱼篮退还那人去了。

周敦秉：“你说怎么好，就怎么，但是要你亲自动手！”

如玉喜孜孜的收了鳅鱼。小孩才提了鱼篮去。周敦秉已笑嘻嘻的来了。如玉迎著问：“你打算请甚么客，用得著买这些鱼呢？”

如玉急得伸手揪周敦秉：“你胡说！我因恐老鬼的样怕人，难你这个还不曾变我的鬼，也妒嫉起来了吗？”二人笑谑了一会，周敦秉约了明日送鬼给如玉看。

周敦秉正：“你不是约我今日送鬼给你看的吗？”

周敦秉笑：“你看错了！”如玉连忙摇：“不错，不错！鱼都不认得吗？”阁敦秉：“分明是鬼，你看了偏要说分明是人，分明是竹叶、树叶，你看了偏要说分明是鱼，我如何争得过你呢？”

周敦秉到家，即跪在他老母前哭：“孩儿不孝！今日在外被人打伤了，不七日必死，无可救药！母

周敦秉听了，问：“那东西放在在西边厢房里甚么所在？”他母舅说是放在桌屉里。周敦秉当时也不说甚么。没一刻工夫，从袖中取一个手巾包儿，给他母舅：“请你老人家打开瞧瞧，遗忘在县里的，是不是这东西？”

如玉走到养团鱼的缸跟前一看，不觉大吃一惊！缸里何曾有一只团鱼呢？只有七八片梧桐树叶，浮在面上，拨开梧桐叶看里，清澈见底，一无所有！如玉很是疑惑，连忙跑到养鲫鱼的所在一看，浮满了一缸的竹叶，不见有一条鲫鱼！再看鳅鱼缸，竟是一缸藻！对著缸里怔了一怔，回来问周敦秉：“你捣甚么鬼？分明许多团鱼、鲫鱼，我亲手倒在缸里的。怎么一会儿都变成竹叶、树叶呢？”

如玉不相信：“送鱼来的，我看的明白，分明是四个人，如何派他们鬼？”

他当归家不久的时候，不曾向人显过甚么本领。这日他母舅从湘潭县到他家来，看他的母亲，门已是黄昏时分了。一见周敦秉的面，就跺脚说：“坏了，坏了！我今日动仓卒，忘了一件要的东西在县里！此时便派人骑快去取，也来不及城了！”

如玉似信不信的问：“那么些鱼，怎么了吃呢？”

周敦秉打著哈哈：“于今的人、鬼，本也难得分明！不过你缠著要看鬼，我就只有这像人的鬼给你看，再要看却没有了！”

他母舅：“我这回到县里，是因一桩田上案和人打官司。费了无穷之力，才找著一条到县爷跟前的门路，送了县里五百两银。于今把那封引人的信，和一个手摺的底稿，遗忘在我住的那个客栈里了！

周敦秉大笑：“你吵著要看鬼。当面看了鬼，又不认识！”

“我因为昨日才知那客栈的老板，就是和我打官司的人有戚谊，所以下再住那里了，谁知却把这般要的东西，遗留在那客栈的西边厢房里。万一客栈里的伙计们看见了，落到那老板手里，我这场官司，一定糟透了！从这里到县里整整的有七十乡里路，在这时分谁还赶得城呢！”

周敦秉问：“你老人家忘了甚么东西？放在甚么地方？”

如玉听了，心想：这小孩说周二少爷，今夜在这里请客；必不是请客，请客要办酒席，那里用得著这些鱼？一定是安排今夜请鬼给我看。当下如玉来对小孩说：“我就姓。周二少爷此刻在那里？你们知么？”

小孩答：“周二少爷此刻在城隍庙，他说一会就到这里来。”

湘潭好事的少年，没有不愿意与周敦秉结的，一般的心理，都差下乡拿周敦秉当玩希奇把戏的人！这回在岳楼与排客斗法，也就是新结的两个典当店里的小东家，知周敦秉有本领，能在顷刻之间，拜会数千里以外的朋友，定要周敦秉带他两人，到岳楼玩耍一趟。周敦秉既不能真个闭，静心修链，向一般俗人厮混，自却不过要求的情面！推知因钉排遇了对，背上受了那老的七星针，当下带著两人狼狈遁回湘潭。

如玉次日坐在家中等鬼来，等了一上午，连鬼影也不见一个上门！等到午饭过后，忽有一个弯腰曲背的老，提著一个大鱼篮，走来对如玉说：“周二少爷教我送团鱼到这里来。他等歇来这里吃晚饭。”如玉教人将团鱼用养著，不要乾死了不好吃。

像这样拿鬼当玩意儿的事，周敦秉时常在班里，给一般女看。

周敦秉摇：“团鱼、鳅鱼那里是鬼？那送鱼来的，才是鬼呢！四个鬼和你谈了话，你还没看清么？”

如玉问“看鬼要买这些团鱼、鲫鱼甚么呢？鬼喜吃鱼吗？”

又过了一刻，又有两个小孩，抬著一个大鱼篮走来，说：“周二爷今夜要在这里请客，买了我们的鳅鱼，要我们送到姑娘家里。这里有姓的姑娘么？”

有时女偶然闲谈到品上，说某某地方的甚么东西好吃，可惜这里没有买！周敦秉一兴，只到门外转一转，立时提许多女所谓好吃的东西来，并有某某地方、某某店家的招牌纸为凭。如馒馄饨之类，还是气腾腾的！得湘潭一县的人，个个都知周敦秉是个奇才，不过他自从受过他师傅在梦中警告之后，绝对不肯和鬼怪作对了！

老去了一刻，又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也是提著一个大鱼篮，走来说：“周二爷买了我的鲫鱼，教我送到姑娘这里来，要姑娘亲手将鲫鱼养在缸里。”

他母舅一看，惊呆了！不是一封信和手摺底稿，是甚么呢？他母舅问他：怎生得来的？他只笑着不肯说。直待救活了他表兄弟，知他本领的人多了，他母舅才释了这回的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