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荻：“老不只本领，在我们这群人里数一数二，人还极好，又玩笑，不分男女老幼，更格外显得随和，我两个最说得来。他人本豪侠好义，自从天山雪峰山练成了几样惊人绝艺，二次世便不常在一个地方住了。他有五个家，俱在新疆，可是都没妻亲人，只有两个堂房侄和三个朋友，带了家眷代他料理。他把许多家财分在这五，随时来往留住，凭他那一功夫和绝好的医济困扶危，来无影去无踪，除了在周家能找得到他外，别人想见他却是极难，不想这大雪夜会有人登别人的门来寻他较量。如是寻常之辈，不用别人，单是周氏弟兄就打发他走了。我如非二位佳客在此，真想上去看看。我们今天从日里起便了多少事故，到了这时还有人来麻烦，真可谓多事之秋了。”

今天下雪，不比山中东西多，只就着这里现成的菜添炒添炒，变了变样，不成敬意。

金雷正要答言，忽听屋天板中一先两后“嘘嘘”响了三声。玄然变，起对金、刘二人说：“二位稍坐一会，如若觉着饥渴，请随便饮，不要客。”说时淳于荻也闻声跑房来，笑对玄说：“小老，有敌人找你叫阵呢，还不快去！”

玄：“就你这张嘴，又说又伤人，就够讨人厌的，怎怪大家不理你呢。这里有副药，还不拿去煎好！朱公病一好便要上山呢，现在不得风。这几天你要招呼不好，回山告知老太太，怕不揭你的！”淳于荻哈哈笑：“我姑妈才不会为这个说我呢，拿来吧。”玄将药递过，命去熬煎，说：“这屋少时人多，怕病人心烦，反正不能动荤，且到里屋安歇吧。”说时，一墙上铁钮，一阵隆隆轻响，现了一个小门。

金雷惭愧：“周老山主大名久听人传说，一则僻新疆，相隔太远，周老山主行事又比家主人谨慎机密。江湖传言，他只是这里的第一大财主

常人，只浑朴天真情率罢了，见玄笑拂髯仍不给自己引见，不便缄默，忙上前一揖：“多承盛筵相待，心实不安。来时匆匆，还未请教姑娘尊姓芳名呢。”丑女笑：“老人家不要多礼。我双姓淳于，单名一个荻字，他们都叫我野姑娘。又因我从小好吃，学会各省的菜，如今着山中总厨，又叫我女易牙、天厨星。为了易牙不是好东西，还和起外号的人打了一架，几乎闹，多亏这位玄于说合，才完的事，可是从此叫了来，也就无法了。我先告诉你，省得他们来了又拿这个笑我。少时他们如说，你说你早知，便算谢了我。

三人一同招呼朱成基上炕安歇，盖好了被。玄说：“朱公病重、非等这副药煎好服了天明醒转，不会见着大效。金、刘二兄可到外屋闲坐，等候众人到来人席。这里的事说起来话长，我并不是事中人，只为和老少两位都有极的情，偶然遇上事，我要是没有在外瞎跑，总有我的份罢了。平时我总找小周谈谈，今晚刚要乘雪赶去，路上便遇见了田振汉，说朱公有病，中途折回。二位想知这里情形，少时让这位淳于姑娘来说，还有趣些。”

玄掀髯笑：“如今上面天还未亮，居然有人雪夜叩门，雅兴倒是不浅。他们尽可发付他，却来寻我，定非敌党无疑，我倒要看看他是什等人呢。你陪着他们二位好好款待，不要招人厌烦。我去去就来。”说罢便往室外走去。淳于荻拍手哈哈笑：“有人上门寻老晦气，这几年来我看到的还是第一次呢。中更有中手，今晚不比在山上，有生客在此，莫要被人比输了，没脸啊！”就这几句话的工夫，金雷遥闻玄长啸一声，人已到了远，室外通上面的路颇长，又极曲折黑暗，虽不知是否还有别的路径，而瞬息之间走老远，单说目力脚力已足惊人，果然名下无虚，好生佩服。正和刘莽夸赞。

等到山中，我再亲手备上一席请老人家吧。”金雷自是逊谢不迭。

朱成基这时由刘莽扶持坐在那里，又是神思昏昏，连都抬不起来。金雷不得有一个清静地方与他安歇，忙帮同扶隔室一看，室中一切用比起外面还要舒适。

刘莽忍不住问：“房哨响，不过叫人罢了，怎见得是寻老英雄晦气？哪知不是京中赶下来的人，周家兄弟见他扎手，请将去上相助，或是别的朋友看望呢？”淳于荻笑：“刘大哥，你哪知？我们这里是山中的耳目，不但暗室地、退路路布置密，各都设有传声的东西随时报警。你没听哨先响一下又接了一下么？那意思就是说有远人拜访，非会不可。这里决不会有江湖上人寻找，如是京中仇敌，任是三六臂，我们当中有一厉害的便可了事，何须寻他？来人必是刁钻古怪、知过节，拿话和举动挤兑上面的人，非着与老斗斗不可，所以别人都不便动手。又因今晚有事，防被来人搅，才喊上去的。”金雷又问起老少两位山主和山寨情形，淳于荻：“将才我在外屋煮药，已听见你间我们大哥了。他不是叫你问我么？你老人家也是成名多年的老英雄了，你们嵩山的事我们这里都知，怎么这里事你会不知呢？”

玄笑：“士隔三日，刮目相看，野姑娘几时又会见人说起客话来了？”淳于荻：“我小时也读过几年书，你当我真呆啦！见了你们这一群就有气，除老爷和小周外，没有几个好东西，我有什好话向你们说？他们三位都是现在的忠臣孝、义士英雄，人家真是成名多年的老英雄，不似你倚仗羊胡于年轻轻的卖老，怎叫我不敬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