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险为我们作内应,身遭毒打,受了许多苦痛才得逃出,算来虽是我们一面,但她总是你们仇敌恶霸的家属,平日享受奢华,长年与豺狼一起,这样万恶人家难免为了一时喜怒做出恶事,随便害了人,她还不知道,如今先请她当众受审,是受害的人均可上台,当众申诉辩理,只要情真罪当,一样处置,既不容人佝私,也无须有什顾忌。”
说时,黑女、龙姑、玲姑均立台上,黑女闻言先就不快,龙姑更觉玲姑有功无过,一听这等说法,连她平日享受豪侈,多用奴仆,本是狗子家中恶习,与她无关的,也成了她的罪状,心中老大不平,但见李诚立在台口向众发话,辞色虽极从容温和,但是声如洪钟,态度严正,当着许多人,不便和他争论;偷窥黑女,只管面有愤容,在旁冷笑,人却不曾开口,也无上前之意;李强立在一旁,若无其事,方生闷气,惟恐众土人因恨秦氏父子,连玲姑一齐迁怒,于她不利,身世已极可怜,倘要受了众人辱骂,以后叫她更难做人。玲姑始而也是有点愁急,人又胆小温柔,偷觑台下,一两千双眼睛都望着她,正急得心跳,猛瞥见李强站在身旁,忽然背向自己,用手示意,念头一转,心胆立壮,侧顾李诚话一说完,台下的人并无反应,忙把心神镇定,从容走到台口。
李诚转身笑道:“二妹,此是公众之事,明知二妹立功在前,就有无心之过,也必得到宽免,无奈你是狗子家属,不比别人可以不究,平日享用奢侈,所用使女又多,虽是照例所有,到底内有好些为你而设,其中难免发生过失,你以后要在山中久居,使大众人心对你存有隐恨,为你打算,也非所宜。”
玲姑何等聪明机警,早已醒悟,不等说完,慨然接口道:“大哥盛意,薄命人万分感谢。妹子自会当着全庄父老弟兄、诸姑姊妹自吐罪状,以彰公道。”说完,面向台口,先将自己出身、昔年受迫、嫁与狗子以及平日为人,一面受着狗子摧残威迫,供其淫乐,一面高高在上,一呼百诺、享受奢侈,过于王侯。狗子高兴时,为讨自己欢心,不是大放花灯,便是鼓乐纵饮,想出种种劳民伤财、穷奢极欲之事,自己明知其非,因想木已成舟,先没料到狗子恶贯满盈,祸发这快,众人的威力一经团结便如此雄大强盛,平日虽未随意打骂下人、欺凌善良、残杀好人,但未尽力劝阻狗子,偶然暗中解劝,肯代受害的人求情,到底讨好丈夫心重,对方稍一发怒,便不敢力争,以致许多苦人受到残杀,而间接的无心之恶也必不少。自知罪重,无须分辩,首恶家属,不易宽免,情愿领罚,请全庄父老兄弟、诸姑姊妹公断,决无话说。
李诚原意狗子怨毒太深,玲姑以前是他最宠爱的妻子,昨夜公议时,为了群情愤激,说老贼父子全家无一好人,连老贼几个姬妾都是虐待使女,毒刑拷打,无不害过几条人命,议定一个不留,报仇除害,因玲姑早作内应,始终当他自己一党,忘了他是首恶之妻,最重要的家属,凭自己弟兄这多年来和众土人的情分,保全玲姑,固是极易,但是此后重建庄园,开辟田业,全仗万众一心,无论何事,都要大公无私,彼此心服口服,互相敬爱,才能成功。何况事已议定,万一内有几个仇恨最深、性情固执的土人,表面不说,心中怀疑不服,岂不因小失大?与其徇私保全,何如使玲姑当先出场,当众分辩,以功折罪,既可平息人心,以她平日为人,也许还能得到众人同情爱护,并使这班新降的人看个榜样。
虽是一举三得,仍恐玲姑胆小怕羞,措词不能得体,及见玲姑应声走往台口,自白前非,侃侃而谈,不带丝毫羞涩胆怯之容,说到伤心之处,并还慷慨激昂,泪随声下,台下众人似都被她感动,无一上前,交头接耳,纷纷议论,隐闻所说,都是可怜她的遭遇,不能怪她,平日又在暗中化解,保全好些人命等语,知道众心如一,不会对她攻击,心中一宽。暗查李强,先是神情紧张,注定玲姑,一见台下无人应声,仿佛一块石头落地,面色也转了过来,心中暗笑:“三弟真痴,假使此女不早回头,你多爱他,我也无法保全。此是众人之事,我弟兄越是领袖,越发不能拘私,急有何用?”
李诚见玲姑说完,尚立台口未退,笑道:“二妹新伤未愈,方才擂鼓助战,又多劳苦,请先稍退,待我问过他们,事情大小就分明了。”玲姑不知此时身旁隐藏危机就要爆发,明知李氏弟兄好意,又见李强关心情急之状,心更难过,暗忖:“看台下人神气,似无恶念,不如等他问完再走。”闻言,低声悄答:“大哥盛意,妹子知道,还请大哥凭公处置,暂时不要管我。”这两句话不要紧,却免去一场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