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死生呼吸之间,角声忽起。
双珠方听出音韵悠扬,与前两次所闻迥不相同,忽听台上暴雷也似吼将起来,大惊前看,心神大定。原来台下野人听出人骨锁钥业已寻回,这祖传之宝忽然珠还,认作天大喜事,当时惊喜欲狂,同声呐喊,欢呼起来。对面台上四个野人也都抢向台口,朝着老人这面欢呼舞蹈,表示庆祝之意。
双珠身上绑索立被松开。先前做梦也未想到这一小块人骨会有这大权威,绝处逢生,惊喜过甚,竟比昨夜被擒所受刺激还要厉害,加以一夜挣扎,始终不曾坐卧,方才用力大猛,一个立足不稳,几乎晕倒。老人连忙将她扶起,低声急呼:“好女儿,你所说是真的吗?”双珠连声回答:“是真的!这东西乃我爹爹由花蓝家白夷那里取来,交他的人便是花蓝家的老酋长。另外还有许多要紧话要和你说呢!”
说时,看出老人惊喜兴奋紧张神情,料知事关重要。经此一来,阿成必可无事,方悔来时不明方向,顾虑太多,只知记准书信和异人所说谨秘之言,始终不敢探询烈凡都的下落,白吃了这场苦头。忽然想起昨夜遇救醒来周身水湿换衣服的时节,好似胸前没有挂着这样东西,跟着阿成寻来,惊慌逃遁之中一直不曾想起,也未摸过,莫要被戛老麻迷倒时将它失去,岂不大糟!心中一虚,忙伸手怀中一摸,那块人骨信符已不知去向。
如换平日,双珠人最机警沉着。就是发现遗失,表面上也不至于惊慌被人看出,当时只将乃父符南洲得这块人骨锁钥的经过,以及花蓝家老夷酋死前所托的话,说将出来。
老人阿庞对她和阿成十分爱重,人更明白,深知这些祖传之宝均是毫无灵感的枯骨朽木兽角所制,只是祖先遗留,妖巫借此妖言惑众,做些手法愚弄众人之物,除装神弄鬼、惑乱人心而外,一点没有实用。无奈积习相沿,难于更改,妖巫虽经除去,族人仍有许多迷信,彼时觉着大害已除,留下这些东西可以激励人心,易于统率,又是祖先遗留之物,也就听之,和这一年一度的星月佳节一样,非但不曾全数改革,反因内有好些用处,加以重视,保留下来,虽然众人信奉鬼神由来已久,未必全听,但是老年人成见太深,难于改变,反正离死将近的人,不妨听其自然。那些幼童少年原是后起接替的人,照理应该随时劝告使其明白才对,结果却因积重难返,要费不少心力才能成功。一时懒惰,又想借这类东西增加自己的尊严威信,只将妖巫平日的好谋妖言揭破,并未真用全力将这迷信鬼神的风俗全数去掉,才有今日之事发生。眼看两个心爱的少年男女受辱受害,用尽心力难于全保,是否能将这最心爱的干女儿救下还拿不准,这都不去说它,万一满了十年限期,这块号称祖传之宝的枯骨不能回转,就是众人爱戴,不肯因此生出恶念或是反抗,到底交代不过,面子上也大不好看。当初又因报恩心切,以为自家年老,强仇尚在,危机隐伏,随时均可发难,此举非但可以报恩,使那老山民将那祖传三宝保存下来,不致背叛他的人夺去。来取时节,自己万一遇害,也可照着所说,用这块死人骨作证,喊出烈凡都的名号,当众声明妖巫罪状,代为报仇。对方如为好人暗算,有人拿了人骨锁钥寻来,也是一样可为自己报仇,岂非两全其美?想不到作法自毙,反把自己绑住。自己不能离山远出,无人引导,也不知道地方。心腹可靠的人只有前死酋长拉都,未等起身便为毒蟒所杀。黄山都虽是族中勇士,人也忠实,但是性情浮躁,心意不定,对他以前最心爱贤能的妻子尚且抛弃,又最贪色,常有可疑形迹,近来发现越多,正在细心考察,又为阿成所杀,连一个最可靠的山兰也都殉情身死。昨夜得信,还在愁虑,想不到这最心爱的干女儿是为送还人骨锁钥而来,当时虽然惊喜交集,不过交代自家以前所约的话,对那一块枯骨的本身并不十分宝贵,更不相信上面附有祖先神灵,就是知道中途失去,心虽着急,当时也必设法掩饰,将众怒先平下去,乘着中午沐浴之际,缓和二人危机,甚而将其放下都在意中。双珠因知事关重大,这东西非但关系二人生命,对于杀贼除害、援救父亲出险之事俱在这块死人骨上面,如何不慌?当时急得心魂皆颤,真比昨夜生死关头的心情紧张得多,这一出声惊呼,说是“丢了”老人又惊又急之下,想要遮掩已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