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树枝去插向首级之内,已离天亮不远。星月既隐,深林阴晦,眼前一片漆黑。三人虽是练就目力,也觉行路不便,好在身旁带有宝珠和新到手的夜明卵,便各取将出来。先使夜明卵,一出手便是荧荧一团光华,波芒变闪,因着林叶石土反映,五色沉耀,转幻不定,甚是好看。及至把那两粒日月珠拿出一比,立时光辉大减。一个是百丈精光,蓝霞万道,一片蔚蓝色的光华,照得森林远近纤微毕现;一个是芒彩锁沉,只似数寸方圆一团呆光,被珠光映成了蓝色,宛如一灯,怎能与天心皓月相提并论?
林、毛二女自得此珠,先是早晚忙于摒当行事,虽曾在暗室中试看过两次,因为室中地总不大,那珠越照远光越强盛。这片森林又是亘古以来除当中那片战场以外不见天光,阴郁幽晦,黑暗异常,格外显出它的威力。二女因这一照,方才深知此珠的神妙处,得胜之余,自然喜上加喜。余独说:“那夜明卵也是稀有之物。”恐物物相制,无心中为宝珠所克,便收了起来。当下改由筠玉持珠,余独一手持着骨朵,一手举着树枝,上插孽龙拉拉的首级,当先开路,并肩前行。林璇紧随二人身后,一同且谈且往林外走去。
眼看相离出口还有七八丈之遥,筠玉忽嘱“禁声”一面忙将宝珠放在皮囊之内藏向怀中,一手握剑,一手紧持骨朵,轻轻纵向前去。林、余二人也跟着纵了过去,一同伏身树后探头往外一看,出口外面正是东方,已然是微明的气象。适才那么喊杀震天的许多缠藤寨人,原算计他们素畏鬼神,惑于传言不敢入林,必在林外相候,谁知静悄的并无一个人影。
林、余二人知筠玉耳目最灵,便问她:“听见了些什么?何事如此大惊小怪?”筠玉悄声说道:“休看那多缠藤寨人,倒并不在我心上。倒是来时所见白衣人影和适才林中喊“好”那人必非常人。看他行径,好似和我们志同道合,也是来除孽龙的,但是他既不露面,也不和孽龙动手,叫人不解。如若是因见我们在此,临时相让,见不行了再现身出来相助,余大哥初会孽龙何等危急,却不见他动手。便是我们也有危急之时,始终未见出力,又觉不似。听余大哥说那云梯不是他放下去的,绞盘也没有毁,并且这两样做起来均非容易,此人本领定在我等三人以上,明未动手,却替我们安排好了道路,说不定在前些日途中相遇跟了下来也未可知,看似好意,有心戏侮也是难说。你总说我眼花和听错,我嘴不说心却不信,处处时刻都在留神。因为家父以前在江湖上得罪能人甚多,便是余大哥的对头也不在少处,如若疏忽,在此丢了一个大人,日后怎有脸面见亲友?方才一会我早就说快出林去了不要说话,你两个偏不信,果然我和他正走之间,刚想起珠光大亮,前面就是林外,防人看见,正要收起,忽听林外有人说:‘这三个人反正也不能活到地头,就由他去吧!此时我们无须下手了。’另一个还说了一句:‘他们真蠢得可怜。’这话颇似讪笑我们。等我们收珠仔细一查看,却又无声无影。事甚可疑,来时家父再三坚嘱,说我年轻气盛,在路上无论遇见怎样的能人,他明我暗固佳,大家都在明处也可无妨,最怕是我们在明处,他却隐在暗处,不易捉摸。当然本领高出己上,否则他就想隐也隐不住。不必动手,已有强弱之分,怎好大意得呢?说好便好,说不好,本是我们三人中的对头,只除孽龙却有同心,见我们也来此,存心罚我们的苦力。这样能手,不致暗中伤人,只坐山观虎斗,等我们将孽龙除了,然后他以逸待劳,现在外面空阔处相候,或是戏侮一场,使我们丢个大人。家父当年对待敌人就常用这样方法,叫你急不得恼不得,又羞又忿,无奈他何,或是叫明原因来路,比拼个强存弱亡。
所以我们出去以前,须得事先有个准备。”还要往下说时,林璇拦道:“姑娘算了吧!
外面还有那么多的缠藤寨人,难道一点声息未听见,就被他们斩尽杀绝了么?焉知不是这里的人在说别样事,你听错了呢?”
筠玉冷笑道:“姊姊生长山中,没在江湖上跑,哪知底细。你没听蔡氏夫妻说么,这里一个能说汉话的都没有,至多只有两个近来略知铁洞土语的说还说不全,不然他们要山娃子做什通事?越是听不见他们声息越有原因,全死虽未必,被来人用计拘禁起来在所难免,我们此时是悄声说话,他听不出,适才他那几句话,分明说与我们听的。不信,我去一看便知善意歹意,现时尚难定准。好在我们各有这一件厉害兵器,不论他使什东西,碰上必断,这是一个大便宜处。可由我当先答话,姊姊和余大哥随我动止,分三面留神,加些小心,当可无过。须知如是敌人,这个却不比孽龙和蛮人呢!”林璇又问余独可闻人语。余独也说:“听是听见两句,因正和她问答以前之事,没有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