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动不得,这两家比那强收义子的陈老头势力更大,他家小人只有人敢动他一根头发休想活命。同时想起父亲便为种了内中一家姓张的田,年景不好,欠了点粮,把家中东西逼光,吃了几天官司,还把田强行收回,这才急病而死,死时再三嘱咐小心之言。这两家是亲戚,又都财主,最是强横,自己不肯做他书童,以致逼得连给人家放羊都不许便由于此。同是一样人,天底下事为何这样不平?再想起父亲死时惨状,不禁伤心痛哭起来。
旺子正在悲痛,平日相识、常找他做零工的吴四老爹忽然寻来,说:"那三家恨你不知好歹,不许用你,我们已经托人求下情来。你小小年纪在山中采荒,实在可怜,还是回去的好。如今我和几家同村的人也都说好,谁家有事你帮谁做,也不算是长工,由我们这几家大伙供你吃的,每年冬夏还可寻一身旧衣服与你换季,你看如何?"旺子虽然年幼,颇有心思,常听村人传说,有两个采药人在山中遇仙之事,起初先想做人实在无什意思,穷人一年忙到头,无衣无食,富人手脚不动,吃穿都好,还要打人骂人,把人送官治罪。像这样的财主,便照父亲临终所说,大来能够做到白吃白用白欺负人,还不讲理,岂不和张家一样?众人表面不敢开口,背后提起人人咒骂,就做财主有什意思?
看来还是成仙学道最好。第一不受人欺,也不怕穷,谁要倚势欺人不公不平,我就杀他,叫这些财主们变成好人,再帮穷人的忙,使他变成财主,这有多好?不料用尽心思,时刻留意,把整座华家岭和附近的深山全部寻遍,非但神仙影子不曾寻到,而且平日所闻那些山洞又脏又黑,污秽潮湿,好些洞穴中还有怪味,越看越觉以前所闻全是骗人的话。
否则,既是神仙,便应公平讲理,眼看许多恶人为何不问,只听有钱人信奉神仙,升官发财,从没听说神仙给他什么报应。所说不论真假,神仙放着许多穷苦的人死而不救却是真的,似此重富轻贫,真有神仙我也不做。何况近来越想越无此情理,心便冷了下来。
自己老想成家立业,做一好人,偏又不知如何做起。为了穷苦,连想读两句书都办不到,连平日几个相识的农家都因财主作对断了来往,无家可归,连住的一个土崖洞都不能明目张胆公然回去常住在内。正在悲愤头上,忽有相识人寻来安慰劝说,寄与同情,当日又正大阴,快要下雨,饥寒交迫之际,不禁心生感激,觉着还是这些没钱的种田人有点人心。所说几家平日相处又好,不似别家只管上来说好,不要我做拉倒,做错情愿受罚,无故却不受气挨打,日久成习,不致像别的村童那样常时受人打骂。有时为了多吃半碗薄稀饭,仍要受女主人的闲气,只这几家人最厚道,这一成了公用,至多冬来没有穿的,吃的决不发愁。山里业已跑熟,有时还可借着放羊掘点药材,打两只野兔,换点私房钱,添点衣服。当时答应一同回去。因这几家都养有好些羊,知其可靠,叫他一人代放,闲来做点杂事,早出晚归,事完仍回崖洞居住。转眼过年,主人又凑了两件旧棉衣裤与他改好穿上,双方倒也相安。那两家富人子弟因其早出晚归,难得遇上,也未生事。
这日旺子想起明早二月十五年已十三,老是为人牧羊,如何才能上进,想起愁烦。
早起赶了一群羊正往山口走进,忽在无意之中打到两只野兔。自从村人公用之后,人都喜他勤谨,旺子又有心计,把年下主人给的两三百个喜钱和平日采药所得凑在一起,买了一把尺多长的快刀和一根三尺多长的铁棍、一柄药锄,自己再编了一个竹篮,照例放羊时必要带去。众人因他能干,决不误事,从未阻止。身边还积有两百多个制钱,一向不舍得用,准备积得多时再买一柄猎叉。华家岭山口原有一所山村,住有六七户人家,因有采药人常时来往,倒开有两家茶酒店。二月间天气,花明柳媚,风景颇好,旺子放羊照例走出老远,离山口还有三里多地,左近野生枸杞甚多,采到大而成形的可得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