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河岸虽有一行
树，但是前行二三步，便有支渠阻隔，过去又是
田，自来无路可以通行，不比上
河岸宽阔，后园一带向无人迹往来。而且自己耳目甚灵，有人在附近走动，决不至于无闻无见，怎会人已近，未曾丝毫觉得？来
又是死路。心中好生绿华素日耐冷，斗篷并未披上，独个儿坐在明月梅
之下，也不畏夜
风
，翠袖单寒，竟自浅斟低酌起来。才饮了一两杯，忽听后有一很
涩的老妇声音说：“小姑娘清兴不浅。可能分
与贫尼一杯么？”如换旁人，当此夜静无人，林野独坐之际，突有异声发自后，本又是一个盈盈弱质，闺少女，怎么也得吓上一大
。幸而绿华素来胆大心细，虽未疑神疑鬼，也未免暗吃一惊，连忙放杯回顾。见来人乃是一个半老女尼，穿着一葛布僧袍，倒也整洁非常，不似寻常化缘贫尼，衣履尘积。只是相貌丑怪，从来未见。材瘦矮，还不怎异样，一颗
颅，却只有前半边脑袋，后脑好似被人削去，只剩前半面目。偏是突额
颧，狮鼻虎
，额上皱纹重叠。一只似睁似闭的细长
睛，快要长到鬓角边去。上面两细长寿眉，由两边角挂将下来，长垂寸许。两耳垂
，几达颈际。比
掌大不了许多一张脸，却生着这样五官，简直无一相称。面
红紫，瘦得骨，月光之下，甚是光，不现丝毫枯瘠之容。一手伸
僧袍之外，捻着项下一串念珠，指爪细长，白如玉，说完那几句话，便立定在绿华的面前，不言不笑，静待答话。人虽矮小，举止神情，甚是庄肃，看去自然有威。绿华无事时，不是
劝母亲同往门外游涉散步，便是独个儿去往桥上闲眺，往往斜倚桥栏，傍晚方归。梅开时，更是引为日课。这一年，正是正月半间，因年冬天遇到从来罕见的一场大雪，天气也比往年要冷得多，梅开较晚，尤其是河边所植，直到初
上才
苞
吐，有了开意。内有两树绿萼梅，又是绿华最心
的，从年前起，天天前往探望看视，惟恐被雪冻死，一面还要服侍父母，照料家务，忙了个不亦乐乎。
溉。下河底暗礁颇多，稍大的船便不能过。对着园门有一红栏小桥，当林家盛时，两岸满植桃杏杨柳，另有小门与园中荷相通。每当胜日良辰，时月夜，主人常偕宾客同乘小舟泛舟
湖，宾游之盛，一时无两。后来家中落，门早废，桥上红漆也剥落。对岸一片田，仅远远田岸上有几家农舍，地势幽僻，除偶然来往园中的婢仆外，轻易不见人迹。那两岸树，并不随园主人的盛衰而荣瘁，每到来发，依旧是香光满，芳菲，
丽景明，观之不尽。近年因绿华梅，除在园中遍植梅外，又把河岸空隙之添植了数十株梅。小桥，疏影暗香，相映成趣，景极幽胜。陵鱼米之乡，素称富饶，绝少盗贼乞丐，园外野景极佳，园门常开。十六这一天，林少琴夫妻去往内戚家中夜宴。戚家钱明远，乃少琴姨表兄弟，广有田业。有
钱秀，已然学，甚是钟，见绿华
慧贤孝，几次央人和当面求亲。绿华自是厌恶不愿，便少琴夫妻也觉钱秀俗，非女之匹，又看女气愤心意，屡以婉言拒绝。无如少琴窘时，钱家曾经帮过两次忙，不好意思使其难堪罢了。钱家便请林家夫妻夜宴，也是别有用心。本连绿华一起邀请，事前钱妻亲来，还嘱孔氏务必要把绿华带去。绿华早猜透这一家老少的鬼心思，如何肯往。林氏夫妻自然也不肯她。绿华一人在家，闲中无事，知后园门外河桥畔几株心的梅，清晨已有好些半开，晚来香光当越繁馥。十六晚上，月儿正圆，连日晴霁，正好细细领略。日未落以前，便独个儿立至门外河岸小桥一带游行赏玩，先在桥上凭栏眺览。绿华喜着淡雅衣饰，这时倩影娉婷，独立红桥之上，斜
影里，吃两岸香雪，一湾一陪衬，越显得光人面，掩映争辉，缟袂清寒，丰神绝世，便是周仇复生，也难画这等人境地。一会，斜红暮，远清烟生，冰盘大一明月，由东方渐渐升起，挂向林梢，霁宇无云，明光毕照，疏影横斜，越清浅，暗香浮动，月下黄昏，景更转清丽，置其间，真有尘之
。“难得今天的
开得这么好，又赶上大好月，天气又不甚冷，我还想再玩一会。反正此时此地决无人来，你去把年下腌腊随便拨上一
，温上一壶我去年酿的香雪酿，再用碗装饭，用那湘妃竹的茶几一手端来，我就坐在桥旁老梅桩上用饭。吃完，少时我自会端
。我家人手不多，从去年腊月，忙过十五，好容易有闲空，你们自在吃完歇息，不要
我。”青萍笑：“小
太梅了。天刚黑不久，少时夜，风太冷，你穿得又单薄，会伤风受寒呢。”绿华笑：“我此时还未觉得冷，既你好心，把床那件淡青罗斗篷也带来吧。”青萍笑诺，如飞跑去，不消片刻，果用竹几将酒饭端来。除斗篷外，又取了一张狐
锦褥，铺向梅桩之上。绿华助她摆好，见菜有五六样，俱用三寸许小碟盛着，说：“我吃不下许多，你带几样回去，少时我不好拿。”青萍说：“小那么能，生得比画上人还好看，叫人一辈也不舍得离开，吃东西偏又那么秀气，真像个不吃烟火的仙女，我老疑心你将来要成仙呢。”绿华笑：“你
说什么？还不快走。”青萍：“我吃完了就来的，这梅实在开得太好，也陪小赏玩一会。”绿华说：“我己说过，你不要来。”青萍已转走去。时光已经
夜，月儿渐，景更清绝。正观赏间，小婢青萍忽自园内走来，近前说：“天不早了，请小回房用饭吧。”绿华这才想起为时已晏，略一寻思，便答：那几十树梅
，对于主人也似怀有知己之，一时疏密萼，齐放辉光，越显
神。绿华徘徊下，枝枝细看，暗忖：“今年晚，日里来看，这十九未开，有的梅萼只有豆大，怎只半日工夫，竟会开得如此繁艳？”越看越，只连间，不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