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来的声音好像是笑，但却决无笑的意思，麻无相冷森的：“横竖时间还早，你我谁都不愿急着上，你说吧。”

夜暗里，麻无相的两光芒如蛇，他略微沉默，才缓慢的：“恐怕会叫你失望，卜天敌，我伤得不重，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影响！”

麻无相的语声从齿间迸，透着那亡命的狠厉：“拼杀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事，没有什么惯例可循，卜天敌，这个理你理应知。”

卜天敌安详的：“我们的机会比你大。”

麻无相低缓的：“人间世上没有真情，亦没有挚意，有的只是现实与利害，摸得到抓得住的才叫有价值，关连到本好歹的事方为重要；天底下从没有恒久不变的契谊，哪见永生不渝的情？山会移动，亦能改，人活着，短短一生，除了该替自己盘算如何活得更好之外，谈义情，皆是荒诞无稽！”摇摇，卜天敌：“你无法说服我改变心念；麻无相，你是个自我主观十分烈的人，很不幸，我也是，我们彼此的想法迥异，便难得合拢了。”

卜天敌的语气柔和而恳切，仿佛在与一位知心的老友叙述一段温馨的往事：“在我被武当逐门墙之后的前几年，日过得非常潦倒，我所谓的潦倒，不仅是生活上的穷困，神和情绪也陷极度的苦闷低落，当然，师仍和我住在一起，她一个女人，更没有法舒解生活同心境上的双重压力，那时节，真叫泪望泪，断人对断人；没有多久，我们之间开始有了争吵，有了怨愤，在这郁闷难熬的煎迫下，我又突然病倒，病得天黑地，全，整整有五天五夜涓滴未，怡慧没有钱去请郎中，除了终日跪在床前哭泣，她只有祷告能有奇迹现——”

卜天敌继续朝下说：“就在这一筹莫展的光景里，谷唳魂竟像被神佛带引着一样事前毫无征兆的突兀现在我居的门——在此之前，我与他只见过三次面，尚在应酬场合中经由一位泛泛之的引介才相识，当时，他在总坛座落于临埠的‘大虎会’中，已经颇份量，是个炙手可的人了，那一天，他并不是专程来看我，仅为顺路过，听说我住在附近，带便探访而已，令他吃惊的却是，他梦也想不到外表一向光鲜的卜某人，竟穷困潦倒至此地步…”

麻无相平静的：“你是说，谷唳魂或玄三冬便是你这样的朋友？足以共生死，却极少有人知晓你们之间的渊源！”

卜天敌：“你伤得重么，麻无相？”

卜天敌以少有的、极富情的音调：“说到别人，或者是如此，但涉及谷唳魂，就完全不同了，谷唳魂绝对值得我替他卖命牺牲，因为早在十余年之前，他已经替我得太多…麻无相，你们知我是武当的弃徒，是被武当逐门墙的孤，你们也知武当是为了我和师陈怡慧的事才这样惩罚我，然而，你们不知的却是最后一段，麻无相，你愿意听下去么？”

卜天敌：“不错，和我有这层关系的人是谷唳魂。”

：“我想我应该知——卜天敌，当我要杀这个人，或者被这个人所杀之前，至少我有权明白，其中到底为了什么因由？”

卜天敌：“他立即替我延医治病，又留下了为数可观的一笔银，更雇请了两名佣仆来侍候我及怡慧，在这期间他亦亲来探望了我许多次，而每次金钱的馈赠都令我愧不已，我推拒过、退还过，我还骗他我仍有积蓄，前的窘况，只是一时不便罢了，但他除了扬眉一笑，仍然不停的帮助我、周济我，直到离开当地独自去闯，直到我闯了名堂回来接走怡慧，他从来不曾间断过对我的关怀济助，而他并不求我什么，不指望我回报什么，打开起，他就一直比我混得…麻无相，如果你也有这么一个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朋友，你会反过来加害他么？”

卜天敌忽然笑了：“这就是你我之间不同的地方，麻无相，你心中除了现实、除了自我，已经容纳不下其他的东西，你没有情、不讲义，更欠缺那一份，所以你仅相信利害的关连、时势的弱，忽略了人还蕴隐着恁般的悲悯情怀，你不是我，所以，今晚上你就陷一个必然莫名其妙的窘境里了。”

忽然叹喂了一声，麻无相：“卜天敌，你向来是个极聪明、也极有见地的人，这一遭，竟然这傻事，非但不值，也实在过于愚昧了卜天敌淡然：”怎么说？“

麻无相生的：“看来似乎是奇迹现了？”

麻无相冷冷的：“我当然不会，问题在于我并没有这样的一个朋友，而且我也从不相信世间会有这只问耕耘、不求收获的呆人，你所说的一切，应该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麻无相七情不动的：“从此，你们就搭上了过命的情？”

麻无相：“为什么我要愤怒、要怨恨？更为什么要咒骂、要咆哮？你所的是你认为应该的，你有权利选择任何你自己认可的行动，我不能限制

卜天敌又：“你对我的暗袭不表愤怒、不怨恨？你为什么不咒骂、不响哮？”

静默了一会，卜天敌似是在理顺他的思维，斟酌着他的措辞：“人活着，总有几个心命的朋友，或是情上的联系，或是义上的负托，不为了什么原因，这朋友都是值得以生死相共的；有些人有几个像这样的好朋友，是公开的、尽人皆知的，但有些人有几个这样的好朋友，外面却不一定都清楚，算是隐密的了，麻无相，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麻无相无动于衷的：“你不要兴得太早，卜天敌，情况的发展仍然未知，是你对了抑或我对了，现在还不敢说，你该明白，最后笑的人才是真笑。”

麻无相沉的：“没有人值得去替另一个人如此牺牲——除非在有条件的情形下；卜天敌，可怜你大半生江湖混世，居然傻到这步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