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空,赔上性命亦不算稀奇,章清就是活生生例子!”“老大娘说得对…”尹含翠瞧着雍捐的目光,这时已经不再有早先的那种肃煞之气,反而显露出几分慈祥嘉许的韵味,就好像长幼两辈在闲话家常似的,透着恁般的和谐与融洽;她双手互叠胸前,感慨系之的道:
“年纪轻的人就该知道受教,尊重老年人的经验和指导,人老了,并不是废物,人生的历练可全是由岁月累积起来的,老年人的智能是无价宝,决非现下一般莽夫自恃那几手三脚猫的把式便可比拟…”雍狷正在额首称是,一侧的树丛里蓦而簌簌响动,猛然蹿出─条硕壮的人影来,他抬眼望去,我的天不就是那船上的大汉,尹含翠的宝贝儿子“黑鲨”莫雄!莫雄脸孔上瘀痕依旧,不过已换了另─套灰布衫裤,他一捋头顶上仍尚湿漉漉的发丝,气急败坏的大叫:
“娘,娘啊,方才摆了儿子一道,把儿子打进水里的就是这个恶汉,你老人家怎的还和他有说有笑?小心他抽冷子施暗算呀!”尹含翠原本和煦的脸色,在莫雄叠声吆喝之后,又一下子沉下来,仿佛这辰光她才想起,谈笑风生的对象,乃是她一直待要猎取的目标!雍狷一看情形不对,赶紧好言解释:
“老大娘,先前我可不是有意冒犯令郎,只因势非得已,要自卫,如果我早知道他是你的少君,怎么说也不致于发生这场误会…”抢上两步,莫雄双眼圆睁,气冲斗牛的咆哮:
“好匹夫,约莫你已经知道我娘是谁,心里寒了伯了?这才来说些中听的打诺诓瞒我娘,好让她老人家放你一马?我告诉你,你这是做梦,无论你怎么求情告饶,今天也非要剥你一层人皮不可!”雍捐不愠不怒的道:
“你且稍安勿躁,莫弟,我之所以一再忍让,并不是因为含糊你,只缘表示我对令堂的尊敬与景仰,令堂前辈风范,果然雍容不凡,你这个做儿子的人,多少也应该学学她老人家的气度才是”莫雄暴跳如雷,顺手抽出掖在腰后板带上的一把三尖两刃刀,模样活脱像要吃人:
“王八蛋,鳖羔子,你少拍我娘的马屁,她断断不吃你这一套,什么前辈风范、什么雍容不凡,全是狗屎,我是老横(强盗),她就是老横的亲娘,有财劫财,见宝夺宝,这才属于我们的本份,其它一概不论!”雍狷叹了口气,朝着尹含翠苦笑摇头,尹含翠也觉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怒火顿升:
“鲨儿,你给我住嘴!”莫雄不禁愕然,一楞之后,不甘不服的又嚷嚷起来:
“娘,你这是怎么的啦?可别耳根子软,被他几句奉承话蒙住心窍,这家伙狡猾得紧,表面上人模人样,却是满肚皮的邪点子,不管他说什么,我们都不能将他放过,娘,你听儿子的,包错不了!”尹含翠冷冷一笑,面台严霜:
“我听你的?鲨儿,你长大了,翅膀硬啦?打几时开始,为娘的要听你的指点、照你的意思行事啦?你还有没有个大少、有没有个长幼之分?”挨了一顿训斥,莫雄那张黑脸盘上立刻透朱泛紫,期期艾艾不知如何答对,同时更有─股迷惑…他实在不明白,那头“肥羊”凭了什么一副生花妙舌,竞能在这短短的须臾之间,把他老母弄的晕头转向,连亲儿子的话都不听了:
雍狷适时接腔:
“前辈所言极是,百善孝为先嘛,做儿子的哪有不遵亲命,擅作主张的道理?这岂不是要造反啦?再说前辈久经世故,遍历人生,营智通达,更非一干凡俗可比,莫雄再怎么英雄过人,总也不能掩逾老母的威仪呀…”莫雄几乎气炸了心肺,然而在这等节骨眼上,他却既不能顶、又不敢驳,只有将一股无名之火闷在胸脯,不觉间,连呼吸都变粗了。
尹含翠注视着雍狷,神情有些犹豫不定,她自己也不知怎的,就在这片刻前后,对雍捐的印象竞有了极大的转变,要叫她照原先那样谋财害命的打算,眼下似乎已不易做到。
踌躇了一会,莫雄在旁鼓足勇气,嗫嚅着开口道:
“娘,你老人家千万别上当一─”狠狠瞪了儿子─眼。
尹含翠怒道:
“少给我拿主意,为娘的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吃盐胜过你吃米,什么事情怎么办,莫非还没有你明白?我上当?哼哼,我要容易上当,早活不到今天了,而你,又何从来向我罗嗦?”忍住气,莫雄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说一句,他娘的个性他清楚,一旦惹毛了,可是九牛拉不住,而目前状况混沌不明,决非演出“三娘教子”的适当期间,尽管恨得磨牙挫齿,还是守得一个“忍”字诀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