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急道:
“使不得,当家的!”
钟沧不悦的反问:
“你是紧张过度了,武青,有什么使不得的?”
狠狠瞪了武青一眼,武青沉声道:
“决不能容许姓钱的接近孩子,这老家伙诡计百出,变化多端,他提出这个要求,难保其中没有花样!”
钟沧一听这话,不免又犹豫起来,钱来发睁着一双微见红肿的眼睛,形色戚然,连说话也显得恁般低微无力了:
“孩子抱在蒲公昌怀里,四周全是你们的人,我只亲亲孩子一下,还能有什么花样可使?假如你们尚信不过,可以再把这些零碎加回我手上,难道说,对一个将死的人,各位连这么点慈悲都不肯施舍?或者你们畏惧我已经超出了理智的限度?”
后面一句话,未免有点伤害“飞蛇会”诸人的自尊,钟沧眉梢子一挑,禀然道:
“就凭‘飞蛇会’的招牌,亦不容外人事后传我们闲话,帮口有帮口的义气,成全一个濒死者的最后心愿,正是表现‘飞蛇会’的道德行径、磊落胸怀,钱大兄,我既然说过允你,一定允你就是!”钱来发满脸感激之色,却不忘又加上几句:
“钟沧,有你这样的担当,将来要不成气候,就是老天无跟了,多谢你的成全,一旦完成我这最后心愿,马上便在约据上画押捺印…”
钟沧严正的道:
“钱大兄,希望你说到做到,别再节外生枝,否则彼此全不好看!”
钱来发愁容深聚,疏眉紧锁,语句艰辛的道:
“待我香过孩子,替你完成手续之后,不劳各位相送,我会自行上路…”
钟沧挥挥手,道:
“武青,上绑!”
心中是一百个不情愿,武青却不敢稍有延宕,他走上前宋,如法炮制的又把钢丝角块固定回钱来发的双腕,暗锁扣定,他已反手抽出惯用的大铡钩来,钩刃寒光熠熠,就便架上了钱来发的后颈。
钟沧怕有闪失,忙叮咛道:
“你小心点,武青,钱大兄尚未画押捺印哩!”
武青冷硬的道:
“如果他不搞鬼,就会有画押捺印的机会。”
钱来发悻悻的道:
“姓武的,你敢公报私仇,‘飞蛇会’上下就将落得一场空!”
钟沧连连向武青使了几次眼色,然后才招呼蒲公昌,道:
“公昌,时辰不早,你就抱孩子过来完成钱大兄最后的心愿吧!”
蒲公昌步履稳健的来到近前,他的动作非常戒慎——双手横托起宝蛋儿凑向钱来发,一手抓着孩子脖底,一手握着孩子两足,只看看他那一双巨灵之掌,就不难联想到是如何强劲有力,设若他要伤害孩子,实在是件最简单不过的事。
满屋子的人都把视线集中在钱来发身上,每双眼睛皆是全神贯注,毫不稍瞬,光景无非是在警告钱来发:但有逾越,即大小格杀勿论!
于是,钱来发的双眸中又现泪光,他以十分伤感的神态噘着两片厚唇吻向孩子,宛似吻别这个世界。孩子则惊恐的往后退缩着,好像早已不认得欲待亲吻他的人乃是他的干老子了。
孩子胖嘟嘟的小身躯挣扎着朝后缩,钱来发的一张大肥脸往前凑,伸收之余,当中的间距便不若蒲公昌把握的那么恰巧适宜,甚至连目光亦时遭掩遮;就在满屋子人又觉有趣、又觉不耐的须臾里,两声细微的脆响突然扬起,紧接着是捆绕在钱来发双腕上的钢丝角铁进飞四射,武青的大铡钩激荡而起,人朝后仰,几乎在同一时间,蒲公昌的双臂齐肘抛脱,宝蛋儿竟变戏法一样变到了钱来发的怀中。
事情的发生,仿佛仅是一场幻觉,一场进行于人们呼吸之间便已映展又成过去的幻觉,当人们愕然惊悟竟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时,一切的情况业已铸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