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他的双眸与他身体的其他部分是互无关连的,如像这双眼是长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当黄渭的沉浑掌劲快将沾触着展若尘肌体的一刹——而他的四肢乃是被四条白绫扯卷住的——他摹地张口。
一股血箭便由他嘴里赤漓漓的喷出!
那股血箭撞在近距离的黄渭胸腔上,蓬溅开一朵绚丽鲜艳的血花,黄渭的反应却似挨了一记锤棒,他双臂抛扬,大叫一声,整个人横着跌出,每一次翻滚,俱是满口呛血!
“霜月刀”的冷焰紧随着黄渭的猝跌而翻飞,漫天的残绫白絮在飘舞,执绫的四个“白绫门”弟子也被兜顶的刀芒逼得遍地滚飘,狼狈不堪。
几个黄渭的门人慌忙抢前搀扶住他们脸色灰败、呼吸粗浊的师父“驭云搏鹰”卢尊强目突心裂,他切齿如挫,横身挺枪,护住了黄渭,一边怨毒的盯着展若尘。
“好…姓展的,你使得好‘血腑箭’!”
展若尘的神色更见衰颓了,他用衣袖拭去唇角上的点点血渍,面庞上呈现着那样骇人的惨白,语声里宛如罩着蒙陇:“不用张牙舞爪…卢尊强,你到终场的时候,也不会是完整无缺的…”
面颊的肌肉不停抽搐着,卢尊强仇恨至极的道:“你今天必然会死在这里,展若尘,你已经到了强弩之未,油竭灯尽的时刻,你已挣扎不了多久,我们将把你分尸挫骨,散置荒野饲鹫喂狗,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展若尘疲乏的道:“卢尊强,这遍地狼藉的血肉,难道还搪不住你那张狂言肆语的嘴?”
卢尊强双瞳中血光隐隐,这位鲁西一带骡马帮的总头领,业已控制不住他激动的情绪“钩连枪”颤晃晃的指着展若尘,他裂帛似的吼叫:“不知死活的跋扈东西,我即使拼却这条老命,也不会容你逃出去!”
点点头,展若尘身体有些摇摆的道:“我们都是一样的打算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幽幽地,黄萱从她父亲身边走了过来,脸颊上挂着泪痕、她硬咽着道:“二叔,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侄女身负的罪孽已是益深益重,侄女今天也不想活着回去了,只求能与这个恶魔同归于尽,用这条残喘苟活的生命向各位叔怕尊长谢罪吧…”
卢尊强悲昂的大叫:“萱儿一边站着,我这做二叔的还没有死,等我挺了尸你再豁命不迟,等着瞧吧,姓展的逃不了!”
肩、肋、腿连中九刀的铁彪,这时在地下撑起上半身,痛苦又倔强的道:“二哥…今天我们真算丢人丢回娘…家了…这是助的什么拳,帮的哪门子场,我们功夫不济,好歹也得落个有始有终…却不能让萱姑娘去替我们收场…二哥你务必得挺下来…我们虽说废了一半,还能替你缠绊缠绊那姓展的…”
右手齐腕断落的“鬼展旗”郝大山,伸直一只血肉模糊的时臂,一面倒吸着气,还挣扎着高叫:“总是留得一口气在…也得和这厮拼个了断…二哥…我哥俩全豁上了,你可不能羞死我们,叫我们连一缕冤魂也没脸回家啊…”卢尊强咬牙道:“二位贤弟宽怀吧,我姓卢的定然和他耗到底,是福是祸,是生是死,我这做哥哥的亦必同你们一道!”
悲哀的摇着头,展若尘沙哑的道:“业已杀成这种光景了,奇怪各位的兴致仍然还有这么个大法…不知是你们‘杀得性起’,抑是我果真对于屠戮的把戏厌倦了…”
卢尊强气涌如山的叱叫着:“姓展的,少来这一套自命不凡的说教,你只是一头嗜血的野兽,一个残暴成性的屠夫,你凶狠又歹毒,好狡无比,偏还扮得清高:讲得悲悯,如果天下果有罪大恶极之徒,展若尘,那人则非你莫属!”
小心的,缓慢的作了几次较深的呼吸,展若尘目光平视——像是凝注着虚冥中的什么,他低沉的道:“卢尊强,你们还不就此收场,难道说非得等到死光死绝了才肯罢手?”
“咯崩”一咬牙,卢尊强大吼道:“就算我们死光死绝,姓展的,你也必然不会是个活人了!”
郝大山在激愤的嘶叫:“展若尘,你他娘即便认了命也不叫冤,至少你已本利捞足,我们这多人伴你上道,莫非还会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