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成觉得自己的心蓦地一痛,眼睛骤然酸胀起来…翰成不知自己是怎么一路走到家里的。
当他醉酒一般迷迷蒙蒙地回到自己书房后,一种巨大的失落感骤然袭上整个身心,万千滋味一齐涌上心间,失魂落魄地望着贺公主刚刚用过的茶瓯,一时热泪迸溅起来…第二天晚上,秀月从宫里回来时,发觉儿子躺在床上,全身烧得火炭一样。丈夫周祥说昨天已经看过郎中,也吃了药,却是一点也不见轻。
秀月说昨儿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成这样子了?她看看儿子烧得通红的脸,昏昏迷迷地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急得一夜没睡,又念佛又祷告的。
娘娘知道原委后,一面让秀月赶快回家照看儿子,一面派了一位御医跟着上门瞧瞧。御医把了脉,又开了几服药,说只是受了风寒,吃两服药,静静地养几天就没事了。
翰成身子原本也壮实,连着服了几剂御医开的药,没两天果然就缓和了一些。
虽说身上的病是缓轻了,可贺公主那亦怨亦喜俏笑的倩影却再也拂之不去了。
翰成此时才明白,自己很久以来就已经朦朦胧胧地喜欢上这个妹妹了,只是他从没敢细想过。从儿时,每当贺妹妹和娘乘着宫里的朱轮华车隆隆而去,当飞逸的尘埃最终遮断了远方的车影人影时,他的梦都会碎裂一次,心也会痛悸一阵子。随着日子的流逝,那梦才会像山岚一般渐渐被风吹散,然后再重新聚拢,再飘散,却始终缥缈萦回无可把握…直到这次公主私自出宫,他才清楚——原来,贺公主也一样深深地眷恋着自己!两天来,翰成躺在病榻上,手中始终紧紧地握着那对温润光滑的翠镯,思忖着该不该把翠镯的事对娘说明。而他和公主之间这份情结,显然已逾越了兄妹之情。
他当然清楚自己与公主之间的天渊之别!他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才好。
他握着翠镯,握着这令他爱不释手的信物。虽情知应该把它交给娘,让娘替自己还给公主,也情知自己不该再做这个梦了。可是,一想到娘将会从此彻底扭断自己和公主之间的一切往来,而自己这份从儿时开始的美好之梦将会随之烟消云散,他突然感到一种钻心的剧痛…爹娘都睡了。
翰成独自来到院中,仰头望着夜空那轮煌煌的圆月。清光轻泻于大地,人在夜色里,在月光下,虽是现实里,却也分明似在缥缈的梦境之中。
如梦如雾的夜色下,远处那高大宏伟的皇宫和亭台楼阁,此时只剩下了黑黢黢的轮廓,愈加显得神秘威严、深不可测。
深宫重院里的她这会儿正在做什么?已经沉入甜甜的梦境了吗?梦中是否又回到了那飘满槐花芳香的童年乡下?还是像自己一样,也正伫望着头顶这轮孤独的皎皎之月难以成眠?犹豫几天后,翰成还是吞吞吐吐地把贺公主出宫和翠镯、玉佛的事情对娘大略说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