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心别难受。其实,妹子信佛也不是因为哥。而且,妹子也不会死。去年大集,有个云游的道士曾给妹子算过命,他说,妹子还有后福等着呢。"
明嵩知道秀秀是怕自己难受,安慰自己呢。然而,也只能一面在心里流泪,一面默默祈求佛祖保佑秀秀今生今世就能得快乐和福报。希望佛菩萨能保佑他们兄妹来世相聚。那时,他会好好地爱惜秀秀,偿还今生前世欠下的这份情…
那天,秀秀回家的路上,他不放心,和觉远、觉范三人一直不远不近地默默跟在秀秀后面,直到看着她和大黄进了院门,才默默离去…
那晚返回的路上,无论明嵩跟两个小子说什么,两个小子始终都是撅着嘴巴,就是不接他的话茬儿。
明嵩平生第一次不敢看两个徒弟的目光——他们对自己一向是那般敬爱和依恋。而那一晚,两人的目光中竟第一次变得满是怨恨。
也许,他们还不明白,为什么师父对所有的人都那么温和亲切,普救众生,怎么单单只对他们的秀秀姑一个人如此狠心无情?
他们又怎么知道:多少日子里,他的心都是在剧痛和矛盾中抽泣和挣扎的…
他也是一个凡身肉体的人啊啊!善良美丽又活泼真情的秀秀,是他心中最美好的、最自然的造物,是菩萨转世。他怎么能不喜欢秀秀这样好的姑娘?
然而,既然当初已发下大愿,终生研修佛法,参禅行医,要救助天下五苦众生,又岂能半途而废,娶妻生子,以至离弃佛门?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秀秀突然面临绝境,她不愿被人强逼做妾,她要以死相拚,此时,自己即使下地狱、煎油锅,也只能先救秀秀了。
他从昙宗手中接过药铲,继续霍霍地磨着。他的一向温柔良善的脸,显得从未有过的坚毅和果决。
"要不,师兄跟你一起去怎么样?"昙宗说。
明嵩犹豫了一下:"那怎么行?你一出面,整个寺院就要牵连进去了。"
昙宗点点头:"到时,人家若说咱们寺院的和尚抢了人家未过门的媳妇,咱怎么解释?"
明嵩呆呆地望着昙宗,无言以答。
"这倒也好办。咱们可以晚上潜过去,把人悄悄携出来怎么样?不过,把秀秀悄悄携出来之后,你打算怎么安置人家?王仁则可是不会轻易罢手的,东京方圆这一带几百里都是他的地盘,他要四处招贴露布,四下寻找秀秀,你能保得住自己和秀秀吗?"
明嵩继续低头磨着他的药铲:"我不能看着秀秀被他们逼死。"
昙宗摇摇头:"难道,就没别的法子可以救人了吗?"
明嵩看着昙宗的脸。
"唉!亏你还是个妙药罗汉哪!大事面前,岂能乱了方寸?"
"师兄?"
"你忘了吗,七步断魂汤,也是可以度人西归的!"
明嵩蓦然顿悟!
柏谷屯,秀秀家的门外。
天刚刚大亮,一队官兵便吹吹打打、旌麾飘摇地一路走近秀秀家。
未到门前,便听到一片的嘈嘈声。
为首的王拔柱抬头一看,只见秀秀家门外围了很多观看的百姓,他原以为是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哪里料到,待走到门前时,才发觉情形不对头:有人摇头有人叹气,有人怒骂有人哭泣。
原来,秀秀昨夜服毒药死了!
王拔柱见秀秀娘此时全身是土、披头散发地抚着秀秀的尸首哭天嚎地的,也要随了女儿去死。左邻右舍的乡亲们围着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的,哭婶子喊妹子、哭侄女喊大娘地闹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