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既然已经晚了,自然会等到第二天黎明天颜跳起来:“他们还在这附近!”
“不错。”苏旷看着远处林间,微笑起来“我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大别山云烟门几位当家的到底决定了没有,要不要向我们这拨人下手。”
“阁下好辣的眼。”树丛浓蔽处,走出一个身影。他右手握着一根长长的烟管,左手上一枚黄铜戒指,戒面上冒着火苗。那人将火头对准烟管,半是威胁,半是和谈“诸位是哪一家?皖南道上的事情,非要横插一杠子?”
苏旷继续循循善诱:“天颜,你要学着点儿。这一招呢,就叫做声东击西。这位仁兄看似询问,不过是拿点火吸引你的眼睛,云烟门诸位当家的早就动手了。咱们速度要快一点,沈姑娘固然是当世机关第一名家,用毒却未必在行,解毒就更不行。”他一指那个点火的,声音变得凌厉“去!十招内给我拿下他,你一个人。”
柳衔杯手里早扣了几支磷火引路箭,天颜一出手,他正要发箭,苏旷伸手就抽了过去,掂一掂,抖手甩箭,黄昏沉暮里亮起一道碧莹莹的火光:“天笑,跟着火走!”
“天怒,去!”
“天荡,去!”
他在瞬间为冰雪四子找到了最强的喂招对象,这四个小家伙根本不知道什么云烟门雨雾门,有机会动手那是再好不过。沈南枝却心里一惊。她本以为苏旷至少会问她一句,那是什么毒,要不要紧,能不能硬拼,苏旷却从头到尾甚至没有看她或是柳衔杯一眼从离开美人肩的那一刻起,他好像就多少在压抑着暴躁。从前他是个果断的人,但绝对不是个武断的人。
磷火引路箭一支接一支掷出,照亮了一道身影,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暗与暗的角逐之中,挑明了就是死亡。一道道尘封已久的利刃破夜而出,刀剑各自带着尖啸。银沙教的这批年轻人将来都会成为敌人的噩梦,现在他们将第一次品尝鲜血的滋味,或者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苏旷站得笔直,像杆枪,在寒风之中纹丝不动。他很少会用这样僵硬的姿势站立着…沈南枝叹了口气,轻轻拍拍他的背。苏旷不受控制地一抖,像刚才的天颜一样。
“第一次‘杀人’?”沈南枝没头没脑地问。
苏旷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嘴唇,生怕喊出那个几乎快要变成口头禅的“住手”来。
沈南枝歪头去看苏旷的脸色,骤然发觉这个人有一点儿像丁桀了。也不知是不是寒夜的缘故,他那种平时一看上去就温暖而让人放心的神采急速褪色,但又远不是丁桀那种岩石一样的坚毅和冰冷他根本没法适应这个计划,昔日那个多嘴多舌的苏旷正在内心深处感叹:你他妈有病了?
沈南枝看得于心不忍:“云烟门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扛不住你歇歇,我来就好。”
“你高估我了。”苏旷反而被刺激到,一跺脚飞掠起来,掠过枞树。长枪听见了召唤,飞进手中,在暗夜里划出一道夺目的电。枪尖所指处,有人仓皇而起。苏旷展臂,身形优雅而从容地一转,如苍鹰猎食鸦鸟。咄!四指宽的长枪之刃撞上了黄铜的烟管,直将它钉入眼前人的咽喉之中。
柳衔杯挥手,一支又一支磷火箭射出:“杀。”
强弱和众寡的悬殊都太大,这已经是一场猎杀。好像只是一个刹那,黑暗中的恶魔被血腥气吸引,几乎是火光所到,血光立见。云烟门的人并不多,也并没有做好硬战的准备,人人都知道杀人者死的道理,可是没人想到,仅仅是片刻之后,就有突如其来的陌生者执行死神的命令。一窝松鼠在惊恐中醒来,它们并不认得这群狠辣而迅捷的生物,只焦躁而战栗地死死守着过冬的松果这时候一只手伸进来,动作比盛夏的蛇更快,夹起两枚松果,一挥松鼠们目睹了短暂一生中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它们赖以为生的食物发出破空的尖啸,钉入一个人的额头,然后是每个丛林生物都熟悉的一刻生命的光彩从那个人的眼睛里消失了。
剩下的一枚松果被扔了回来,那个猎手用一种他们不熟悉的语言说:“晚安。”
斩尽杀绝,没有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