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女孩儿,她越来越像“那个人”了,特别是清澈的眸子,薄而丰润的双唇,简直就是“那个人”的翻版。只是她的眼睛还不像“那个人”一样的冷峻犀利,但每次对视,已经足够让李靖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歉疚和…恐惧。
凭着一个军事领袖的直觉,李靖早就知道她是一张王牌,但是二十年的朝夕相处,无数声清脆甜润的“爹爹”他又怎么能够接受她只是一张“牌”?
“雁青,我的好女儿。”抚摸着雁青的秀发,李靖坚定的说道。
“爹”雁青笑了,迎着父亲慈爱的目光,撒娇道:“你可不可以教我刚才那个曲子?”
“你…要学《哀郢》?”李靖一震。
“啊,原来是叫《哀郢》的吗?”雁青歪着头:“那首曲子我听你和娘吹过很多遍了,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全。我觉得它真的很熟悉,就好像原来听过很多遍一样…爹爹,你知道吗?我觉得它不像《哀郢》,倒应该换个名字,叫《落日》。”
李靖的手像是放在了烧红的烙铁上,电一般的缩回了,他象看见个活鬼一样,惊骇地大叫:“你…说什么?”
“我只是随便说说啊…”雁青也被父亲吓了一挑,父亲一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领袖人物,雁青从小到大从没有看见他如此失态过。她小心地摇了摇李靖的衣裳:“爹爹,你怎么了?”
李靖强迫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但刚才坚定的念头在刹那间动摇了。她是“那个人”的女儿,她的骨子里流的是“那个人”的血而非他李靖的,那个…不可思议的女人,那双至死依然冰冷深邃的眼睛。
“雁青”李靖艰难甚至艰涩的喊:“来,爹爹有话要对你说。”
雁青懂事地点点头,跟着父亲走入中军帐里。
帅帐里只是横挂着一柄宝剑,是圣上亲赐的“龙渊”书案上放着一卷《春秋公羊传》,正翻到“庄公十三年,公会齐侯盟于柯”那一段。
“要盟可犯,而桓公不欺,曹子可仇,而桓公不怨,桓公之信,著乎天下,自柯之盟始焉。”雁青念了几句,奇道:“爹爹,这一句有什么奇怪的?你在上面划了这么多道道。”
李靖拈须不答,雁青拍手大笑道:“我明白了,曹沫以臣劫君,桓公都不生他气,所以信誉卓于天下。世民…啊不,万岁他也是一代贤君,爹爹是不是也有什么打算,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李靖暗暗点头,道:“虽不中亦不远矣。雁青,你真是将门虎女啊!来,来,爹爹有一事相求。”
雁青得意一笑,连忙正襟危坐。李靖考虑了一下如何措词,缓缓道:“雁青,你记得爹爹讲过的貂禅的故事么?”
“貂禅?记得…”雁青脑子转的极快“啊哟”叫道:“爹爹,你要把女儿献给咄苾那个野人?”
“不是献给他”李靖的目光有些闪烁:“你若不愿意,爹爹绝不勉强你。明日你以唐使的身份上恶阳岭求见咄苾,爹爹给你三千兵马,你便宜行事。”
“什么便宜行事?”雁青不解道:“是让我杀了那个酋首嘛?请爹爹明示。”
李靖摇头:“雁青啊,你刚才不是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既然让你便宜行事,你看着办吧。”
雁青糊里糊涂地接令,走出大帐。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第一次奉命行事就遇到一道这么不清不楚的军令。
“爹爹一定很想让我杀了那厮,又怕我受伤,所以让我见势不好,拔腿就跑。嗯,一定是这样,所以不管明天什么结果,我都不会受处罚。”她拍了拍脑袋,忽然想通了,得意洋洋地回帐休息。
那一夜,雁青做了一宿建功立业的美梦。
阴山,恶阳岭。
李靖和咄苾都很熟悉这个地方。
这里正是咄苾屯兵之处。他的行营军寨依山而建,扼险而守。进,可以横扫千钧,渡河长驱直入中原腹地;退,当真一夫当关,足以拒千军万马于国门之外。
咄苾从文书中抬起头来,一头乌发还没有岁月的痕迹。
“启禀可汗,山下有一名女子自称唐使求见。”
“好!”咄苾停下来手头的工作:“带了多少人?”
“大概三千上下。”
“三千?”咄苾嘿嘿一笑:“带三千人进恶阳岭,不是摆明有鬼么?不见!再不退开,弓箭手伺候。”
“是!”传令官退下。
“等等!”咄苾忽然想到什么:“那女子什么来头?”
“她说她是尚书李靖的女儿,唐王亲封的凌烟郡主。”
“你说什么?”咄苾霍然起身,虽然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还是带翻了一张交椅,他沉吟道:“三千人马…唔,来呀,随我去看看!”
可汗亲临山下。恶阳岭上顿时大纛招展,鸾旗飘扬。六军次第而列,弓箭手,盾牌手伺立两旁,仪仗紧随身后。人群当中之人,满面英武之气,大约五十上下,正是咄苾。
雁青看见这等声势,不禁由衷一叹:“人说颉利可汗治军有道,果不其然!难怪皇上对他是耿耿于怀。”
她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一次出战,见到咄苾王,仅仅就是“一叹”而咄苾看见她时,险些从马上跌下来。他情不自禁地翻身下马,向前走了几步,低唤道:“朵尔丹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