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追他?”凤曦和冷冷道:“萧爽,传令兄弟们立即启程南下依照原定计划行事。”
他看了龙晴一眼,轻轻摸了摸她的长发:“我们见机行事吧,苏旷既然非去不可,必定是有他的道理。”
苏旷当然有他的道理,一个人若硬下心肠去做一件事情,就算是胡扯,也能扯出三分道理的。
既然留在凤曦和那里已是无用,他就要去做一两样自己想做的事情——苏旷骑在马背上,身子随意地上下晃悠着,忽然觉得开心起来,他觉得自己比起凤曦和,比起楚天河,甚至比起师父都快乐得多——在此之前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自己想做就去做的,在此之后,更是再没有人可以勉强得了他。
人的一生,又有什么比历尽艰辛,终于听从内心召唤而完成自我更开心的事情?
天空阴沉,风一阵紧过一阵,铅灰的云幕拉出一副就要下雪的架势,苏旷满不在乎地踢了踢马腹:“兄弟,慢慢走,咱们不急。”
忽然,他想起了一首草原上的小调儿,哼哼唧唧地唱了起来:“一只天鹅呦向南飞,两只天鹅呦向南飞,三只天鹅呦向南飞,看这北风吹过湖面,看这雪花压过芦苇,你怎的不追?
你的眼睛望过这湖水,你的歌声飘过这湖水,你的倩影映在这湖水,达里湖就是我的墓穴,达里湖就是我的寝宫,我便要入睡。“
本来深情款款的歌子,被苏旷唱得油腔滑调,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猛地低下头去…
那一刻,朔雪飘摇。
塞北的雪又急又重,转眼间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苏旷的武艺本来早就到了寒暑不浸的地步,但是重伤之下,身子弱了许多,激灵灵地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是他第一次踏上这片辽阔丰饶的土地,又是第一次遇上冬天的大雪,本想扯开衣襟,做出一副风霜扑面舍我其谁的英雄架势,左右看看无人,还是将脖颈努力缩了起来,低着头,用力打马向北庭军营奔去。
手在风中挥动,有如刀割,苏旷心疼仅剩的右手,索性贴在马颈之上,反复摩挲,汲取一丝热量——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塞北苦寒之地”难怪那些马背上的汉子们彪悍凶猛至此,当真动手冲杀,南国的莺红柳绿,如何可以抵挡?只是…只是大冷天的,炖上一锅羊肉,坐在暖暖的帐篷里,听老人家说说家常,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从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到垂暮的老朽,这片土地上每个人都要苦苦争斗——甚至,连他这样的大好残疾青年也不能幸免?
凤曦和、慕孝和、北国的元帅,将军,大君…似乎每个人都高高地扬起头颅,任由鲜血横流的万众齐声呐喊:你是不世的英雄,你是塞北的霸主,你是神话里的天才,你是…那些了不起的大人物,那些口耳相传的名字,是他这种卑微的小小捕快所不能理解的。“疯了!这些人都疯了!”苏旷又扎紧了衣带,前方,军营的轮廓已经渐渐在望,如旷野中的一只兽。
“什么人!”忽地,两个巡逻的士兵冲了过来,还离得老远,便举起箭喊道。
苏旷勒住马,举起双臂,大声地、平静地回话:“苏旷,草民苏旷。”
“苏旷?”两名士兵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也勒住马,不肯上前一步。
苏旷眉开眼笑:“难道我已经这么出名了么?二位,看见我也不用这么惊慌的,我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当前那名年纪稍大的士兵已回头叫:“快去告诉楚将军,苏旷来了,我们两个怕是拿不住他!”
“拿?拿我?”苏旷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叫。
适才说话那人虚晃着手里的长矛——“北庭军中凡见苏旷者格杀勿论,赏黄金五千两,你,你再不走…不,你不许跑——”
苏旷无奈之极的摇了摇头,身形已经化作雪地上一抹轻烟,轻轻在那士兵背后一拍:“我倒是想跑的,但是这么多金子,不挣岂不是可惜了?”
那士兵的身子软软倒在马上,苏旷已经掠过他,顺手一个小擒拿摔下报信之人,双足一点,向军营奔去。
他的身手无疑打了一个很大的折扣,但是要晃过这些不会武功的普通士兵,还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进入军营之前,他还是耐不住小孩子心性,扭头看了一眼——茫茫一片白雪,并无一个活动的影子,终究没有人追来…
正中的大帐,从寒风中透出一股诱惑的香气,那是焦油合着白糖在火上烘烤的香味,苏旷几乎看见了红通通油汪汪香喷喷的羊腿,看见微微翻起的焦黄的皮肉,大大咽下一口唾液。
轻轻挑起一块帐篷顶的皮毡,俯身向下望去,从他的角度,正见一清癯面容的老者,身着一品武官的服色,端坐首席,神色却是云淡风清,一只手持着牙箸,在酒杯上敲了敲。
“楚帅”他抬头问道“北国军大军临境,你可有退敌的妙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