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慢慢的了，他抬起，泪却还是落下来，那去的永远去了，那暮中的喊声，永远不会再现，但无论多少岁月，无论怎样的沧桑回，那声音都不会消失。

似乎，娘就站在面前，对着他笑，伸手摸他的脸，娘说：“星伢，天黑了，回家吃饭吧，娘相信你，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但随后的年景就不好了，遭了旱灾，夏粮几乎绝收，租谷自然也没了着落，还好有儿余粮，可各捐税要啊，村正可怜陈七星是个孤儿，跟县里的差役好说歹说，也只是少收儿，免是不能免的，笼里的，圈里的猪，全赶了去，余粮也背走一半，才勉应付过来。

“娘，我虚岁十三了呢，真的是男汉了，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说起他家的两亩多田，其实是娘买下来的，他没生前，娘在西城门卖，吕县地要冲，来往的商贾多，娘就在城门摆了个卖的摊，清冽冽的山泉，放上儿甘草，金银，又甜又解渴，夏日里，尤其是赶远路的人，喝上一瓢，别提有多了，而且一文钱够，谁不想喝个饱？那会儿，爹送，娘守摊，两年多时间就买了两亩多田，后来有了陈七星，娘休息了一年，本打算第二年还去卖的，结果爹突然过世了，摊就再没摆下去，这会儿陈七星想了起来，他也可以去摆摊卖。

喊了两句，竟然真有人过来，买了瓢

得净净，他总觉得娘在看着他，所以他一定要到最好，没爹没娘的孩，绝不比有爹娘的孩差。读书也认真，从不迟到早退，私塾先生是冷面老冬拱，竹板最是无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要打断三百六十六块竹板，童们背后叫他断桥手，意思是一年要打断一条竹板桥，但却从没打过陈七星，因为陈七星没给过他机会。

赶个绝早起来，到后山担，村后的山坳里，有一山泉，叫甜儿，特别甜，而且量足，即便千里赤旱，也不会，村里勤快的，都去甜儿担吃，爹当年就是在甜儿担的。

一切准备好了，这才觉得肚里咕咕叫，抹了把汗，把昨夜准备好的面饼拿来吃了，小小的喝一瓢，真甜啊。

因为天旱，村里人不起学费，私塾也关了，陈七星上不了学了，否则要去摆摊卖，那还是个茅盾，若是卖歇了学，娘会伤心的。

坐在田梗上，看着暮一一淹灭自己，他真的有些发愁了。

爹这担桶大，满了能有一百多斤，陈列可担不起，挑了大半桶，七八十斤该有，山后到村里两里多路，歇了一气，压得肩痛，心里却甜，希望在前面，赶到西门，天才堪堪亮。

这样过了两年多，跟有爹娘的孩比，他一儿也不差，他甚至还积下了五十多文钱。

陈七星一听兴坏了，他可是捉泥鳅的手，每天赶早晚，上学前捉一阵，放学后捉一阵，家里屋后挖个坑养着，到积得差不多有七、八斤十几斤的样，便赶个绝早，一篓装，赶去县城。

陈七星听着，恍惚中，好象听到娘的喊声：“星伢，回来吃饭了。”娘在世的那些岁月里，都是这么喊他的。

所有人都夸，都怜惜他，一些大娘大妈看他上学放学从门前过，常会拿东西给他，饼啊糖啊，有时家里有好菜，会给他端一碗，陈七星都不要，他嘴里说谢谢，却飞快的躲开，他不要任何人可怜他，不过也不会对别人的好心生反，小小的少年，竟有着一超越年龄的淡定宽容。

放树里，挂一个瓢在树杈上，也不要幌，离正街偏儿，挂个幌别人也难得看见，就靠呦喝。

天亮了，城门还没开，却已经有了南来北往赶远路的人，陈七星试着呦喝了两句：“冽，清清凉凉的甜井冽。”不是井，但要喊是井，娘跟他说过，以前就是这么喊。

他想到一个好主意。

远远的有人喊：“三伢，回来吃饭了。”

吃饭不成问题，但读书要钱，先生不打他，修束不能少，这是规矩，村里人本就不富裕，免了他的，别人怎么办？陈七星也不要先生免，还有衣服鞋袜，总是要费，陈七星先是靠养个猪挣钱，但后来不行了，也不知怎么回事，那猪就是不肯长，除了本挣不了几个，有一回中途还死了一个猪，把本也拆了，陈七星没办法了，不想再喂，发愁的时候，偶然听人说，县城里有人收泥鳅鱼虾，有吃个腥的，客栈酒店里也要，虽然不值个什么钱，但也好啊。

城要一文的城捐，陈七星可不费那钱，事实上和他一般想法的人很多，就在城门摆摊，一来二去，慢慢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墟市，陈七星也不去闹地方挤，墟尾有一株老樟树，几个人才能合抱过来，一半都枯死了，空一个大，娘的摊以前就摆在这里，藏在树里，埋半截在地底下，过半天，仍是清冽冽的，别人喝。

他家离吕县县城有五里多路，虽然背着沉重的竹篓，心里有希望，一阵风就赶到了，但第一次没经验，虽说总算是卖掉了，价钱级低，统共才卖了二十文，十好几斤呢，而且回来晚了，第一次挨了先生的打，但他还是很开心，他在心里跟娘说：“娘，你看，我又挣到钱了，你跟爹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把书读下去，考状元，娶媳妇，你跟爹什么都不要担心。”

娘的手是那般的温，他站起来，直了腰，突然就有了信心。

陈七星没有办法，还得撑下去，算着粮，多拌儿野菜，还好可以捉泥鳅卖儿钱，但旱灾太重，很多田都裂了，要跑很远才能找到有的田，可也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