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玉龙道:“噢,对了,晚辈几乎忘记了这一点。”
怪叟摸出腰间的酒葫芦,咕噜噜地喝了好半晌,这才嘘出一口大气,用衣袖抹抹嘴唇,开始说道:
先说三色老妖和桃面骚狐的一段吧。远在四五十年前,桃面骚狐还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姣好美女子,那时候,正是黑水黄衣蓝面叟横行中原,茶毒武林的顶峰时期。桃面骚狐花千娘的本性原不淫荡,直到现在,她到底是好是坏,还是无人敢下定评。
那时候,桃面骚狐的译名叫“冷玫瑰”她有个心上人,那人便是过去武林中大大有名,以一手歹毒暗器令武林中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玉面阎罗”两人虽无夫妇之名,但已有夫妇之实,恩爱异常。
有一次,两人在洛阳城中遇到了黑水黄衣蓝面叟,三色老妖本非好色之徒,不知怎地,那次一见冷玫瑰之面,竟然忘魂失魄起来,他垂涎冷玫瑰之色,又深知冷玫瑰和玉面阎罗的情感业已根深蒂固,无法插足分羹,于是,心狠手辣的老妖便借着二人分开的机会,将玉面阎罗诱至北邙山中无人之处,一场苦战玉面阎罗送了命,三色老妖见情敌已除,立即转过头来找冷玫瑰。
冷玫瑰也是个玲珑透彻的女人,一看老妖来意,便已瞧出事件的大半,虽然心痛欲绝,但因双方功力悬殊,当场翻脸只有白饶性命一条,自己死了,夫仇何人去报?当下,她勉力装做尚不知情,虚与委蛇,伺机脱身,结果给她逃出老魔掌握,她知中原已难安身,便起程驰奔苗疆…
司马玉龙插口道:“那么,她和跛仙翁方斌又在哪儿遇上了的呢?”
任叟点点头,接下去说道:“在冷玫瑰走到湘黔交界的凤凰城,无意中碰到了跛仙翁方斌,跛仙翁那时候也不过三十左右年纪,为昆仑派当代最杰出的弟子之一,因为该派另一弟子数月前在长安城附近中了别人淬毒暗器,昆仑派中怀疑系玉面阎罗所为,派出门下弟子四路打听,方斌便是派出的弟子之一。
“他因深知冷玫瑰和玉面阎罗的关系,便当头拦住冷玫瑰,追问玉面阎罗的下落,一方面由于方斌的措词不当,一方面冷玫瑰的心情欠佳,她认为,玉面阎罗人都死了,还要将这些捕风捉影的罪名加到心上人头上,简直是欺人太甚,一言不合,双方便动上了手。
“当时,若论武功,冷玫瑰实在不是方斌的对手,但冷玫瑰和玉面阎罗相处甚久,已从玉面阎罗处学会了不少暗器手法,恰巧身上又有两枚‘五毒金峰’,一时情急,便将‘五毒金蜂’打将出去,方斌一时大意,竟为所乘,冷玫瑰心有未忍,怕方斌因而残废,当时丢下一包解药,掉头走了。
“方斌天生一副傲性,偏不肯取用那包解药,仅以昆仑本派特制的解毒散敷服,因为药不对症,虽然免去了生命危险,但却从此两腿有了长短…”
怪叟似乎说干了嘴,捧起葫芦,又喝了几大口。
司马玉龙低头想了好一会,然后又抬头迷惑地说道:“照这样说来,也不能全怪冷玫瑰的不是呀!”
怪叟点点头道:“何尝不是?小子,你想想看,以跛仙翁方斌的那副火爆脾气,假如全是冷玫瑰的不是,他会忍受到今天?”
司马玉龙又道:“既然如此,冷玫瑰又何必忌讳着跛仙翁?她为什么不挺身出来讲个明白?了不起,道个歉,双方从此误会冰释该多好?”
怪叟轻叹一声,然后笑道:“傻小子,你以为武林中的恩怨,尤其是一些成了名的人物,解决一件纷争会有如此简单么?小子,你年纪还轻,总有一天,这种滋味你会领略得到的。总之,一个习武之人,第一件要注意的便是尽量避免制造仇恨,其次方是武术的进修,打死或打伤一个人因是一件快意事,但在精神上的负担也就够受的了。你看,冷玫瑰便是绝好的例子,她负亡夫之仇,却为了在无意中残害了另一个人的肢体,以致连露面都感到有所不便,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教训么?”
司马玉龙又道:“既然如此,冷玫瑰又怎会被人喊做桃面骚狐的呢?”
怪叟摇摇头道:“这一点就令人迷惑了。”
司马玉龙诧异道:“什么,连你老人家也竟不知道桃面骚狐的由来?”
怪叟又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桃面骚狐自潜伏苗疆,苦研绝技之后,一直就很少再履中土。还是后来苗疆来人传言,说苗疆突然出现一个绝色女子,武功甚高,而神态极为淫荡,逗得西南各省的绿林区盗如痴如狂,又说要成为此女的入幕之宾容易之至,如有一技之长,在此女面前施展,而为此女赏识后即可入围。但是,传言又道,此女媚功惊人,精于采战,相处不出旬日,便会得上痨瘵而亡,远胜稗史中的狐仙之流,又因为她人生得美,所以大家便送了她这个‘桃面骚狐’的诨号。但这只是一种表面的传说,又焉知她不是为求技复仇而舍身?甚至那些人根本没有亲近到她的芳泽而被她处以贪色的报应?外人不明究里,而说是因‘痨瘵’而亡,不亦大有可能?”
司马玉龙连连点头。
怪叟又道:“在武林中,要能成为一位人人尊敬的长者,第一件事便是不该人云亦云,以道听途说为事实,凡事均应穷究源起,毁了一个人的生命团属有罪,毁了一个人的清白又何尝不是不可原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