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爷笑笑道:“也值不了多少,如果遇上识货的,千把两银子,大概是有的。”
段春道:“真不好意思,早知道如此贵重,我就不会向你催索了。”
陆大爷笑道:“这是什么话?我这两车货到了地头,少一点,也有万把两银子的对本利,这一路要是如果没有少侠护送,这笔银子又怎能到手?”
段春没有再说什么,卷起虎皮,放在桌上,端起酒碗道:“来,干,预祝大爷您一路平安!”
两人碗碰碗,非常豪爽地仰预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之后,两人同时长长嘘了一口气,段春道:“好酒!”
陆大爷道:“喝得真过瘤?”他望着段春微笑。
段春也望着他微笑。
终于,两人之中,有一个人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不见!
脸上笑容忽告消失的是陆大爷。
陆大爷脸色渐渐发青。他两手抓住桌沿,愈抓愈紧,一双眼睛也越瞪越大。
不是眼环瞪大,而是瞳孔在慢慢扩散。他带着几乎无法相信的神色道:“你…
你…”段春仍在微笑着道:“我也只不过是将两个酒确对调了一下而已!”
他笑了笑,又道:“我现在不妨老实告诉你,这才是我要揍三只眼那小子一拳的真正原因,因为他不该在我酒碗里耍花样!”
陆大爷终于挣扎着说出他想说而没有说完的一句话:“你…是…什么时候…看出破绽来的?”
段春道:“你是指酒中下毒?”
陆大爷摇摇头。
段春道:“指你皮货商的身份?”
陆大爷点点头。
段春微笑道:“我如果照实说出来,你听了一定很难过。”
陆大爷喘息着道:“没…没有关系,你说!”
段春笑笑道:“好!我说。我首先要告诉你兄台的是,这个秘密,事实上也可以说是从兄台口中泄露出来的。”
陆大爷已经扩散的瞳孔突然收缩。已经软瘫下去的身子,也在这一瞬间微微坐直了些。
因为这位虎刀识穿了他们的圈套,他已无利用价值,所以他们使用的是种没有解药的毒粉。
换句话说,他陆大爷喝下这碗药酒,已经是死定了!
还没有死去,是他的好奇心。他自认为言行谨慎,做功夫到家。这位虎刀即使抓到几个伙计的把柄,也绝不会怀疑到他陆大爷本人身上去。
如今这小子居然早就洞悉全盘真相,岔子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这是他毒性发作之前,惟一想弄清楚的一件事。
如果段春告诉他,这是从他们苦肉计中那位女主角一银狼大乔口中逼问出来的,他没有话说。
女人终究是女人。古今以来,事情坏在女人手上,这并不是头一次。
如果段春是因为识穿了三只眼和麻老二的身份之后,才怀疑到他陆大爷身上的,就算有点冤枉,他也没有话说。
因为人分九级十八等,他无法要求每个人都像他陆大爷这样精明。
然而,这两种情形都不是。
虎刀段春就说秘密是从他陆大爷本人口中泄露出来的!
这可能吗?他不相信
所以,他已消弱得快要灭绝的元气,突又凝聚起来。
不听完段春的解释,他绝咽不下这最后的一口气。
段春又笑了一下道:“看样子你兄台已支持不下去了,为了迁就兄台宝贵的时间,我不妨长话短说。还记得我们提过的郑州林记皮庄吗?”
陆大爷点头,脸色已由青转紫,喉头也发出痰块阻塞呼吸的声音,但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仍然盯在段春脸上。
段春微笑着接下去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郑州根本就没有什么林记皮庄,当然更不会有大烟枪林长发这样一个人。而你却说这个大烟枪是你多年来的老主顾!这样一说,你兄台明白了吧?事情刚开始时,你兄台无异就已告诉了我,你们在玩的是一套什么把戏!”
是啊,陆大爷明白了,比谁心里都明白。
他明白这并不是他的错。因为这次什么计谋失败,并非由于他陆某人不精明,谁会想到这小子会编造出一个林记皮庄来呢?
如果一定要说他犯了什么错误,那也只能勉强归罪于一点:他不是真正的皮货商!
陆大爷喉头发出咯的一声轻响,像叹息似的,吐出最后一口气,身子慢慢地软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