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岂料那道人看也未看一眼,昂首阔步,直向店里走来。
他对岳霖的招呼,恍若未闻,双目之中,精芒隐露,向四下微微一扫,然后大刺刺地坐在凌晖和追魂叟面前另一桌上。
岳霖站在那儿,剑眉微皱,感到十分尴尬。
巧娘伸手拉他坐下,平和地道:“为这些你也生气的话,真是太不值得。”
岳霖仍是不甘地向那道人瞥了眼,道:“但那道人…”
巧娘不等他说下去,一笑接道:“我知道,岳霖,如果你连这些小节都不放开的话,那你将来,还能有什么大作为呢?”
岳霖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正想分辩两句,蓦听“拍”地一声,接着是那道人大声叫道:“你们既不施舍,道爷用银子买总该成吧?”
他一言方毕,掌柜和店伙已躬身哈腰,走了过来,赔笑说道:“那里,那里,小店人物欠缺,道长莫怪,招待不周,不知道长是用斋饭呢?还是另外要点什么?”
那道人哈哈一笑,捋髯说道:
“蠢材不识货,狗眼看人低,出家人苦心清修,却连一顿斋饭都无人施舍,咳!也罢,从今起道爷开戒了吧!伙计,好酒美食往上端,道爷有银子开饭钱!”
说罢,自怀中掏出一锭明晃晃地金元宝来,放置案头。
那掌柜地双眼眯成一线,连脸上的麻子都红了,肋肩一笑,道:“道…道爷,您莫怪,这就叫人送来,嘻嘻——”
说着一转身,一把将那伙计推得踉跄数步,厉声说道:
“死人!你还不快去端菜取酒,楞在这里作甚!”
那伙计连声应“是”急步而去。
掌柜地又向道人躬身一礼,始才退去。
道人摇头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地道:
“世道不古,人心大变,奴才都想欺主;吃里扒外,见机行事,鬼魅到处横行,乱了!乱!正好混水摸鱼。”
岳霖听得心中一动,不禁又向那道人望了一眼,见他五官端正,眉心有一红痣,暗暗奇道:“在长安城外,‘九幽帝君庙’内,明明见他和太真子前辈一起,怎地我招呼他,竟然不理?”
巧娘微微一笑,道:“看你,为这一点小事,竟是不能释怀,来!干一杯吧!虽然现在我俩把盏相对,但是,片刻之后又要你东我西,唉!再见之时,又是一年过去,你该不会计较年华老大,青春易逝吧?”
语意凄凉,似是不胜别离之苦。
岳霖虽是一心扑在那道人身上,这时听了,也不禁深为感动。
他望着巧娘,正容说道:
“巧娘!人生再光耀,不也逃不过一死么?尽管是流水无情,岁月不居,但如果我们能尽一己之力时,做出一番事业,留传后世,就算朱颜老去,随着臭皮囊骨化形消,又有何妨?”
巧娘听了,不觉动容道:
“你这样说,我就安心了,须知年华似水,最为女子所珍惜,但如果她能获得所知之人的青睐,那这些就又不足道了…”
岳霖感激她的痴情,不觉报以一笑。
她略微一顿,又道:
“只是对你方才宏论,就是有大智大勇是没法做到那地步的,我有自知之明,只望追随左右,聊供驱策,但望你有所成,于愿足矣,焉敢妄想留为后世楷模,永垂不朽?”
岳霖颔首笑道:
“只你这种胸怀,就非常人能及,但愿在你的辅佐下,能为人世有所贡献,我们彼此尽力吧!”
说罢,当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巧娘这时玉面微酡,益增几分娇艳,秀美的双眸中,射出明亮的光,宛似一泓泉水,清澈见底,任何人见了,都不敢有一丝不洁地意念。
岳霖虽然感到满足,感到骄傲,不过,他也感到内疚和羞惭。
而对着这样一个痴情女子,他觉得自己太渺小了。
巧娘本是深情的望着他,见他竟目不转睛的凝注自己时,反倒有些忸怩不安,讪讪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