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心笑：

故而，那青衫文士的语音才了，司白便伸手肃客，并又取一锭五两重的银元宝，递向那名叫李二的船家笑：

话犹未了，李老二接笑：

司白突然觉得莫负心这随戏问之语，仿佛份量不轻，遂正：

不一定，司白在卖舟放江，顺东下之行，确有所遇，不过所遇的，不是“天蝎尼姑”而已。

李老二刚才分明听得后舱锅勺响，才压低语音，向司白说话，不料莫负心竟似业已听见，只得摇抵赖：

到了“郦都”司白只得卖舟东下，心想天下事，往往无巧不成书，或许自己在陆上所找不到的东西，会在中突然现？也说不定？

话方至此，莫负心便接笑：

莫负心此刻已把兜兜卤菜，加血豆腐、、和腊备好，从李老二所准备的菜料之中，又整治一味“麻辣小鱼”一碟“红油耳丝”一盘“重广杂拌”开了一缸藏达十七八年的上好“锦州大曲”与李老二端了酒菜，一同走前舱。

“有心负心天不容，无心负心天不罚，有是‘君之过，宛如日月之蚀’…喏，船家李老二可置办酒菜归来，小弟不才，曾研谱，生平最厌恶集珍品成俗味，喜以俗味变珍，我来下厨，用‘兜兜卤菜’和‘血豆腐’，加上一段，几片腊，请司兄试试，是否风味新鲜？”

“汤是现成，小人有锅‘川贝心肺’，既可降火，颜、味也还说得过去，只等上一，就可盛来，请两位相公品尝品尝！”

“李老二不许说，些许吃喝，算得什么？何况莫相公，虽然青衫落拓，人品不俗，谈吐雅，怎会是蒙骗一，嗣后你言语方面，小心一，不许得罪他人！”

“酒菜未来，以茶待客，小弟要为这‘莫负心’三字，奉敬莫兄一杯！”

这想法，是否一厢情愿？

一来，司白侠义为怀，到救仁济世，对落异乡之人，求搭便船，决无不允之理！二来这青衫文土，形容憔悴，满脸病容，但谈吐不俗，眉目间，更有一难以形容的不俗风华，使司白略起惺惺相惜之！

司白笑：

司白是世家弟，虽非钟鸣鼎，却也不厌，脍不厌细，他才一落座，尚未举箸，便指着那味“红油耳丝”向李老二赞：

“司兄佩长剑，豪情胜概，分明是朱家郭解之，况复风神如玉，必多红粉知音，你游侠江湖，免不了倚红偎翠，在剑底刀，衾边枕上，可会负过心么？”

空费工夫，不见尼姑，奔劳半月，来到郦都！

莫负心微微一笑，从船家李老二手中，接过菜肴等，便自走后舱，响起了一阵刀勺的响音。

莫负心看他一，扬眉说：

青衫文士笑：

司白摇笑：

就在他于“郦都”江边，与船家谈好船资之际，有位满都是酒渍风尘的青衫文士，向司白长揖为礼，陪笑说：

司白离座而起，向莫负心长揖笑：

“好，莫兄请展天厨妙手，慢说是吃，听都把我听得有馋涎滴的了！”

“莫负心”的反应，十分捷，业已觉察司白的诧异神情，遂笑问：

“有劳莫兄，釜中油沸，舱内香飘，小弟指大动，已知必快朵姬…”

李二明知区区酒菜，那用得了多少银？余下来的，必是自己赏，遂“喏喏”连声，喜孜孜的接银去。

一语未毕，莫负心便“咦”了一声，目注李老二，接笑：

“莫兄说那里话来？姓氏是先人宗脉，有什么好坏？‘莫负心’二字，虽嫌薄德，但连‘莫’姓之下，反有哲意，不过，‘莫负心’者，不似庙堂之名，到有江湖意味！”

“小弟复姓司，单名一个白字，仁兄上姓名，怎样称谓？”

“李老二，你在说我坏话？”

“司兄皱眉则甚？是嫌我这‘莫’字不佳？抑或‘负心’二字之名，起得不好？”

司白举杯笑：

莫负心见他后舱，遂向李老二看了一，扬眉笑：

“司兄莫要期望过，小弟一共才整治了四味小菜，连汤都不会…”

“船家，我酒量极佳，泸州大曲，或锦州大曲，务须准备丰富！此外，血豆腐、兜兜碱菜，涪陵榨菜，剑阁腊，也多卖上一…”

青衫文士应声答：

司白陪这青衫文士，舱落坐，一面斟茶敬客，一面笑：

“李老二，我有客人，你去多准备一些酒佳肴，这一来，于千里江陵，眺赏三峡影之际，便不愁孤独，可以有所请教的了！”

“没有最好，我边虽然没有散碎银两，却可以送你一件东西，讨老婆时，当聘礼了。”

“蜀中是我伤心之地，东归以后，不曾再来，雾姻缘，如泡如幻，何必留甚纪念？徒人怀！你不必客气，把这金钗，拿了去吧…”

他边自说话，边自从那件破旧青衫的大袖之内，取一两许沉重的大型金钗，向李才二笑着递去。

“青衫落拓，名多情，莫相公留作纪念品吧，不要赏小人了。”

“小弟莫负心。”

莫负心一面与李老二摆置杯盘，一面向司白失笑说：

“司相公，这位搭顺风船的，是否有讨厌？要不要我替你把他赶下船去？”

莫负心因此时业已解缆开船，遂向岸上青山，望了一，面泛苦笑说：

“小弟是个落第文人，策论文章，自知浅陋，不敢举对黄明！但居川甚久，山川形势，尤其是瞿唐、巫峡、隘西陵胜景，却属极熟，途中可为仁兄，一一指，什么盖黄、崆岭白帝，兵书宝剑、肺肝，故事多得很呢！”

莫负心端起杯儿，把杯中酿香茗，饮了一半，目注司白，轩眉笑：

莫负心笑：

李老二见莫负心其意甚识，才千恩万谢地，把那金钗接过。

莫负心抚掌笑：

近，下了不少功夫！

“小弟今日可谓‘得遇知心人’了，仗义多从屠狗辈，衣冠半是负心人！小弟不单喜结江湖人，这三个字儿，也太不投那些宦场俗客脾胃！”

李老二一走，那青衫文士，并自举步登船，并向司白笑：

李老二当然不敢和司白争论，遂一面取些购所剩的散碎银两，缴还司白，一面再度说：

李老二得了不少赏，已极兴，再听了司白如此嘱咐，遂索后舱，协助莫负心整治酒菜。

李老二不肯接取，摇笑：

“你怕什么？这又不是偷来脏，是位与我情颇好的青楼名，送给我作路费的，如今我有船可搭，有酒可喝，到了武昌，便近家园，本没有用了…”

李老二笑：

司白因新近去过“负心潭”觉得“负心”二字，有扎耳，不禁向这位自称“莫负心”的青衫文士，皱眉看了一。

“不可如此无礼，我孤行岭寂，有一良伴，再好不过，船家以后要称他为莫相公。”

“小弟乃是江西人氏，落川中、资薪已尽，无力还乡，仁兄既然卖舟东下，可否允许小弟搭个便船，功德更无量了！”

“江湖任侠，尽不平，着重便在一个‘心’字，此心若负若偏？还有什么天理可维，正义可护？不过天下事愉难尽如人意，百密之下，或有一疏，无心之失，或所难免…”

当时价，本极低廉，一两许金钗，在普通乡民中，已是相当名贵之。

这半个月的工夫，完全徒劳，不单“天蝎尼姑”毫无踪影，连她所设监视司白行动的所谓“追魂桩卡”也似一并揭去，好像是自甘示弱，存心要避锋！

司白笑摆手，把那些散碎银两，赏了李老二，并摇说：

“这两句元微之的诗儿，改得好，想不到你还满腹词章，并非里俗船夫！…”

“愿我空归故里，怜她情重金钗！…”

“最低限度，那莫…莫相公也是个蒙吃蒙喝之人，司相公千万小心一，不要被他骗了！”

李老二叹：

话完，又把手中金钗，向李老二递去。

“没有，小人怎敢对莫相公有所失敬？”

船家李老二，乘此机会，向司白结讨好地，压低语音说：

“话不能这样说，‘车、船、店，脚、衙，无罪都该杀’之语，不过是一般而论的愤慨之词，其实‘行行状元’，古人不是曾说‘天涯何无芳草’么？”

李老二虽觉这全无钱求搭顺风船的青衫文士，有些罗嗦，但因对方所嘱备的，全是些川中土产，并不十分名贵，遂也并未说什么难听话儿，照样答应。

“小人也读过上十年的诗书，只因家中落，才指这长江波涛为生，沦最为人所看不起的‘车、船、店、脚、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