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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赴约(2/2)

杀手从来不给敌人第二条路。

他盯住那棵树,就像盯住他的敌人。而这棵将会变成唐斩的敌人,无论何时,只要唐斩一到,他就会扑下夺取他命。

一条草龙趁雨后“殊”地溜了来,他一脚踏下去,草龙浆迸裂,他用脚将他拨枯叶下层,没有人会发现下面埋了一条虫尸,正如没有人发现他来过。

从此,他就是刺客中第一手。

雨锁断群山。王寇想起他过去的烟云,他一生里,没有喜,没有悲,只有一场场对决,他踏着松的土质,在想:他的对手何时踏上这一块土地,何时躺在这一块土地上。

他笔直走到树下,肯定山岗上己没有留下任何他来过的痕迹,然后再抬看那棵大的,被雨洗过后变清新的树。

他终于飞上树,也就在要飞上树的刹那,他忽然看见树后伸一张脸,眉心有一颗活活如跃的红痣,神里有一杀手的残忍,脸孔却如情人般的温柔,这张脸似在奋悦,似在惋惜。然后就是刀光一闪。

树叶翠绿,轻滴雨,原来雨已止歇;天空云动飞忽,令王寇站在山,有一大地飞去的觉。忽然当一空,柔和且耀人的光芒,像一阵轻纱,洒落在他上,使人生起了一洋洋之意,比什么都愉、都舒服。

他永远只给人选两条路:死路和绝路。两条路是一条路,因为他也知,万一,自己要别人给他一条路的时候,那也等于前面没有了路。无路。

他越看越清晰,每一树、每一枝桠,哪、哪茁壮、哪枯萎。他上去之后,就再也不能失足。他甚至看清楚每一张树叶的脉。

他跟唐斩,没有什么特别的仇恨。本来他们杀了许显纯,魏忠贤必定派杀手来找他们两人算账,他们本应该联手应敌,但他们都知,谁都留谁不得。因为他们是同样的人,同样的杀手。

那树有两条大的,他就要飞上去,然后作一个极漫长的等待,等到唐斩来,他就扑下来…

王寇立在雨中。

烟雨茫茫,所有的路,都隔千山万,隔断重山。

就算一击不中,他也算过,至少可以把唐斩到树前,绝了退路,他再施杀着——唐斩斩杀敌人,往往只有一刀,但他的匕首,不只一柄,但每一柄都一样能杀人。

神里莫比的刚毅。

他咬着嘴,年轻就已微驼的背影也直了一直,这时雨后的树,特别清新,断续地滴下清凉的珠,他长了一气:漫长的等待,艰苦的忍耐要开始了,最惊心动魄的一战,也要在他飞上树之后开始。

他的伤大致已无碍。腹、背两刀伤。,不过被雨透,有些隐痛。其他的伤,更属轻微,一个杀手的,是没有价值的躯壳,有用的是杀手的命。他转望那棵大榕树,似一张伞,在雨中山岗上独撑。

“呼”地一颗人飞上了半天,惊愣的脸容在刹那间凝结,他睚眦裂的看见了他自己微微佝偻的背影,正“”的洒了百数十鲜红的血,落下地来!

王寇在这顷刻间,觉到生机是好的,值得珍惜的。但是他和唐斩之间,只有一人能活,他要用唐斩的鲜血,来染红这块地,来滋养这些

可是唐斩几时来?三天之内,那一天都可以,他必须忍,他必须要等。一个杀手,要用忍耐来夺取先机,要用等待来攫取人命。

(终)

没有人来。王寇心里冷笑。三天之内…这才是第一天的晌午,他就来了。他葬了小倩,敷了伤药,睡足了觉,换了新衣,准备好了粮,就在这儿,制敌机先,先发制人,只要唐斩一来,就给他一条路。

正如这山岗上,只有这一棵大的树!

蚂蚁以助击败一方霸主江伤的故事,前人所犯的错,是一面镜;自己所犯的错,是一教训。

或者用自己的血!

这时天光已变成一幽冥的彩,像古画绢丝上那一陈黄一般,而画上的山、烟朦胧倏忽,他就在这烟雨之中。他的双清晰而静定,虽在滂沦大雨的山上,周遭十里任何动静,他尽收里。

死路。

这时雨泥层里去了,被雨洗过的山丘,更是黄红得分外明,王寇居然看见,有一些不知名的小,只比针儿大一些儿,紫的、红的、白的,不知何时,竟在土上无声无息的绽放。

不过,而今视野清明,当可一览无遗,但要是下雨了怎么办?这个问题,王寇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因为此刻他帘所见,就有一层似珠帘一般的烟雨,视野虽有些朦胧,但一切依然可见。

一些蛛网,黏在树上,正趁风雨过去而重建阵图,树叶下也有密的白蛛网,似一织绢的梭,上面黏着几条虫尸。

天地万,不过是你捕我捉,你死我活的一场角逐而已。王寇想,他开始去数榕树下凸须。

雨帘慢慢成了雨墙,王寇觉得上、额上、衣上、有些微寒,有些微凉,有些微,但很快的,他听见雨的脚步,每一下,打在树上“卜”地,一声,打在石上“的”地一声,打在土上“笃”地一声,然后雨势渐渐急了。“淋漓”渐成急鼓,密密麻麻急急,打在上衣上额上,到都是密集的雨声。他可以看见,从对山那边,一阵狂风,将雨墙如一排箭林般来,一下,他全了。

他仔细地数着,已经是第三遍了,一共有九百多枝分岔小桠,六十条枝,五条。这五条正中两条,他要在唐斩未来之前,飞上其中一条,然后等唐斩来到、等他到来赴约之际,他即从天而降,一刀要了他的命!

然后他游目四顾,的确可以望见远,任何人走近这土丘方圆十里之内,他定可以居临下,先行看见,而土丘下的来人未必能及时看得见他,何况土丘附近,全无遮蔽之,环境十分荒芜,偶有石,隔开甚远,虽有草,也只有脚胫长,只要自己多加留意,敌人是断断欺不来的。

他走到树下,树下落遍了黄叶、枯叶,厚厚的一堆,好像毯。下面是的,风轻雨停,树叶下钻许多好奇的小虫,在探迅速爬行。

手的时候,决不能误蹈中任何一节树,或不小心踏到树的凹孔里去,那怕是一丁的失误,手相搏,足以致命。

他可以不必踩死草龙,但他踩了,这山岗是他的,现在只有他一人可以威皇的姿态,雄居在这里,假使有任何另一个人上来,他就要杀死他!

觉里就像有一个神祗在上面,王寇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匍伏在天地间的沧海一粟。这时风飞云走,些许乌云,些许光,一切都在急剧的变化着。王寇不喜觉,他伸了手,握起了拳,要把命运,握在自己的掌里。

一下上、边、四周、周围、近、远方,都似被一阵密集的烟笼罩住。很远的山坳那边,有人家,茅屋上升起饭的灶烟,给雨一打,得像一糊稀饭,好像实一般凝结又上升。对山的雨,下到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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