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在了。
因为有遗香,所以不是梦。
他再见到她时,她又在灶前、炉边、柴扉旁,仍然是那青衣钗裙的“老板娘”
──可是那一夜的凄迟、那一夜的凄止,的确是她的衣香。
这也是方狂欢心中想要问的。
“因为我要杀你,”谢豹花说:“我奉命在这儿守候你,等你来,然后杀了你。”
方狂欢心中掠过一阵寒意。
“你可知道我为啥没去救你的兄弟?”
方狂欢见她红颊绽起令人醉心的笑晕:“因为我根本不想救他们。”
“只有你我逃亡,或许可以逃生,再加别人,可不行了。”
她又问:“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手上提了个包袱?”
方狂欢点头。
他记得。
她自柜里拿出了包袱。
他认得那盒子。
她打开了盒子,把一物“碰”地丢到他面前的桌上!
他的心也“怦”地吓了一跳。
那是一颗人头──郭洞洞的头!
“那天晚上,我杀了你驻守在外,一直保持联络的兄弟,因为他发现了我;他的确是个高明人物。”谢豹花问他:“怎么?你想不想报仇?”
方狂欢紧握了拳头,可是并没有动手。
“不要动手,不值得,而且你也不会是我的敌手;”谢豹花说:“我也要脱离豹盟,从今而后,傲爷一定会派高手追杀我们于天涯海角。”
她嫣然一笑,凑近了一张多情得有点不近人情的脸“你要不要亲亲我?”随即又移远了脸靥,庄重地说:“我是谢豹花。我曾失身于傲爷,可是我从来不跟人乱来…”她悠然地道:“我的师兄阮梦敌,他也很喜欢我,我也从不和他逾矩…”
方狂欢忍不住问:“可是,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谢豹花笑了。
笑得很甜。
甜如一个小吻。
“我可以对你好,可以为你脱离豹盟。我也不知今后能不能活,但总要不怕死才能活…”她正色说话,好像有一种金石为开的决心,又有流水念经的随意“方狂欢,我给了你,真心对你,你就不可以负我。”
“你千万不要负我呵,”谢豹花以一种明知剑是无情的决心说:“你要负我,我就杀了你,真的。”
方狂欢忍不住亲吻她。
亲她,吻她。
感受她依人的柔软,和依稀的余香。
“我们再这样痴缠下去,必会弄到憎厌对方才分手的…”谢豹花推拒他,但没有用力:“到那一天,你要早些告诉我…”
“不会有那一天的…”他的语音咕哝着,模糊了“你那么的香…让我再荒唐一次吧。”
“你要记住你的诺言才好…”谢豹花的语音成了急促的喘息。
方狂欢沉迷于狂欢里。
他喜欢她。
──那么实在的胴体,炙热的像怀里的刀,热烈得让人揣想她曾度过长久的寂寞。
在血和搏战之外,方狂欢要清晰地把握他所心爱的肉体,因为那有他激越的情和欲。
肉体有肉,情感有情。
第七章得意门生
第二天,一夜风雨迟,风定落花香。
──还是身上的余香?
方狂欢醒来的时候,只见枕边几绺长丝,人已不在。
方狂欢一惊而起。
他往栏杆一张望,才看见远方姗姗的行来一丽人,晨光下,盈盈笑着,向他招手。
清晨里那么清爽的人儿,许是自溪畔沐浴过来吧?方狂欢这样思忖着,空气中似也有微香。
“你上哪去了?”他扬声问。
“刚杀了三个人。”谢豹花纯真地笑着“还不走,敌人可要越来越多了。”
方狂欢离开的时候,才想起,跟他同来的兄弟,全丧在这一栋正燃烧着的客栈里了。
不觉怅然。
他们这般结伴地走着,便不觉路远。
到了苍山,已开始微雪了。
吃过干粮,他们舀水洗脸,还嬉笑着相互泼湿了对方的衣服。
然后,他们越是感到雪意了。
经过“人止坡”再上“龙不登”就到了“疑无路”
“疑无路”是让人以为是没有路了,然而路还是有的,在两块天然如斧削天堑的巨壁间,有一段长达半里,宽容一人可行的幽黯小径;这就是唯一的通道。
他俩一前一后的走着。
方狂欢觉得谢豹花鬓插了一朵山踯躅,分外的白;然后又发觉,在石壁幽森里,谢豹花整个人白得就像第一朵雪。
他很想亲她,在这大自然的怀抱里。
谢豹花忽然捏住了他的手。
手好冰。
冷似雪。
“我有点想吐。”谢豹花低声说:“敌人来了,很可能就是斩、息、断。”
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于君绝。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茫茫太清,种种一切,方狂欢握着谢豹花的小手,这一刹那,他觉得,他不能离开她,他不能失去她,可是,他可能就要失去她,或者,他也要离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