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夫人大错愕，不由的去想，自己肯为他牺牲一切吗？

可是只要把怀里的夜明珠变卖，一切将截然不同。他会有足够财力任何事，只要逃离敌人势力最盛的范围，隐姓埋名一段日，将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坦白说，他已享受惯了，要他过苦日，不如要了他的命。一一松是他生命惯享的节奏。

千奇百怪的念此起彼落地钻他脑袋里去，本是模糊的记忆，会忽然显现，以为忘掉了的事，原来仍历历在目。占据他心神的每个想法和念，都是短促迅快，过不留痕。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情况，似是的奇异环境，有引发他回忆的奇异力量。

月儿孤悬后方，天空变成银白似的，令他不但更难分辨现在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连昼和夜的界限也模糊了，天地似乎从开始一直是这样，也永远再不会有任何变化。

当然，他是绝舍不得离开这片他了如指掌的土地，只有在这里，他下的苦功才不致白费，能尽展所长。更重要的，是只有在这里，他才懂得如何掩饰份。试想如果到了海外某国去，光是言语不通，已可令他浑本领无用武之地。

乌于虚环视四方，不见任何人踪，始敢举手把夜明珠移到前，目不转睛看个分明。

夜明珠金芒更盛，照得他拿珠的手像透明了似的。

乌虚几乎仰天狂号，倏地清醒过来，心忖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会如此胡思想。定神一看，发觉自己已越过广阔的泽区，来到一个丘坡底下，坡上是个疏树林，坡有一堆石，其中一块大石上清晰无误的散发着诡异的蒙蒙金光。

乌虚怪叫一声，把夜明珠纳怀里，贴藏好，惊惧和张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否极泰来的兴奋和雀跃。

金黄的玉珠大如指，浑圆无瑕，珠内似包无限玄机，密藏着另一大千世界，仿似下降凡尘的神。

他本以为光芒来自某人家，岂知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荒山野地怎会有发亮的东西，又不是野火，难是传说中的鬼火？想到这里，几乎想掉走，又不甘心，思量半晌，终起，壮着胆登坡。每踏一步，都像重若千斤。

老天！竟然是真的。

不过这次的买卖，与过往不同。夜明珠是没有主的，换言之就是主回赎那一再行不通。

乌虚的脑袋空白一片，一时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甚么事。

旁门左的玩意，他多有涉猎，只是未学过画符捉鬼，因为他全不信这一，现在却颇有悔意，如有一两符法护，遇上鬼，总不致像这刻般全无应付的能力。

她真的想不通。

梦夫人到自己心情的起伏，全给控制在这个太监手里，叹：“当然不是甚么好话。”

何况他真的上了盗宾的生涯，那事后的成就和行事时的刺激是没有任何其它玩意能代替的。对他来说，盗窃再不是鼠辈的行径，而是一艺术。

乌虚在梦域似的天地推。

他的思路从近年的盗宝生涯，逆而回远溯至久被遗忘了的不愉快的童年时代。其中一个情景特别清晰，那时他病倒了，娘着泪喂他咽下苦涩的汤药，其它人包括爹在内却对他不闻不问，心中充满无法排解凄怆的情绪，泽地的空气似仍散发着汤药烈的气味。

事时，他只输剩一两银，更没法溜去起藏在大江北岸某的家当财产，令他变成穷光。人无财不行，尤其是敌人乃国内最有势力的帮会组织，没有钱更是寸步难行。自己想到的，敌人也会想到，所以他要逃往海外去，只有这样才能脱离敌人的掌。

梦夫人好一会后定过神来，心内暗自思量：从任何角度去看，冀善都不会背着凤公公义助辜月明，何况冀善此人与正义扯不上任何关系，难仍是凤公公在背后指示他。但这是不合情理的，如果凤公公要辜月明清楚夫猛和季聂提的恩怨，大可直接告诉辜月明，不用转弯抹角的。

其次就是皇甫天雄有没有识破杀他儿的人，是他五遁盗。答案是肯定的。凭大河盟的人力力，要追查他过去三个月的行踪易如反掌，见到他这个默默无闻的人在短短几个月内了这么大笔钱，不起疑心才怪，只要找上有资格和他买卖的几个接赃人，他真正的份立即无所遁形。所以他不能循往常的途径将宝脱手，那是自寻死路。

但亦到好笑，为何这两晚不住疑神疑鬼，真假不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夜明珠正在两指之间，是如此实在，绝不糊。

隐隐间，他到这颗夜明珠已彻底把他的厄运扭转过来，前路又再充满光明和希望。

过往的几年，每成一单买卖，他会把生财工和五百两银找个荒山野岭密藏起来，然后“净净”的带着“财富”到各享受生命，直至个清光，这才去起生财工，而五百两银则是另一次盗宝行动的经费。他通常会三个月去找寻目标，行无微不至的观察，充分了解目标的情况，始下手盗宝，然后立即远扬，所以五百两的使用是必须的。

我是否在作梦呢？怎可能在如此逆境绝运中，遇上旷世的异宝，这东西该值多少钱。心儿疯狂的跃动起来，乌虚呼着大气，举起颤抖的手，往夜明珠摸下去。心想如果一碰此，它立即化为乌有，可证明自己仍是在梦境里。

只要钱世臣肯二、三万两银来买他的夜明珠，一切难题可迎刃而解。

他的脑回复了清澈澄明，像萎缩了的植回复生机，大有焕然一新的觉。

冀善凝望着她，轻描淡写的：“大公公要我问夫人，夫人肯不肯为辜月明牺牲一切？”

梦夫人连忙起立送客，快到门，冀善止步：“大公公叫我来前说过，如果夫人不肯合作，为月明隐瞒，便问夫人一句话。”

蓦地乌虚怪叫一声，坐倒地上，失控的狂气。

第五章(完)…

乌虚终于抵达坡，接着浑一震，瞪大双目，直抵光源发的石块，没有意识地双膝下跪，难以置信看着平整齐膝的石块上挥散着金芒的异。心中唤：“老天呵！这是甚么东西？难竟是能于夜间发光的夜明珠，但如此光亮，数里外可见，放的又是金光的夜明珠，却是闻所未闻，肯定是稀世奇珍。”

由于他必须绕过泽和泥沼，所以没法走直线，因角度的关系，前方林区内的光芒时现时隐，却一直是那么实在。

冀善欣然：“我晓得答案了！夫人贵欠安，不用送了。以后在京城有甚么烦恼，只要知会我冀善一声，我必不会教夫人失望。”说罢门去了。

但当务之急，是要先百来二百两银，作行动的经费。此乃生死攸关的事，他必须谨慎行事，不容有失。一趟小贼是在所难免的了。

这回肯定不用愁了！

在大江之南，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本既是大官、又是江南首富的湖广布政使司钱世臣。据说此人和厂卫大领季聂提往密切，更是权倾天下的凤公公的心腹，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把皇甫天雄放在里的。

这个能助他脱难的人，必须符合三个条件。首先他付得起钱，其次是有资格不买皇甫天雄的帐，最后是他须是收藏宝和识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