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有许多人为人群立了大功业，令我们
谢；有许多人建立了大帝国和长久的皇朝，令我们惊叹。然而袁崇焕“亡命徒”式的努力和苦心，他极度悲惨的遭遇，这个生死以之的“痴心人”，这个无法无天的“泼胆汉”，却更加
烈的激
了我们的心。即使没有皇太极的反间计，崇祯终于还是会因别的事件、用别的借
来杀了他的。后世的评论者大都认为，袁崇焕如果不死，满清不能征服中国⑤。我以为这
说法是不对的。只要崇祯是皇帝，袁崇焕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改变不了基本局面，除非他杀了崇祯而自己来
皇帝，这当然不符合他的
格。在君主专制独裁的制度之下，权力在皇帝手里。在陕西，灾荒正在大
行。树
草
都吃完了，饥饿的父母养不活儿女，只好将他们抛在城角的空场上，这些孩
有的在哭号，呼叫：“爸爸，妈妈！”有的拾起了粪便在吃。到第二天，这些孩都死了。但又有父母抱了孩来抛弃。母亲的看着满地死儿，舍得把手里的孩抛下来吗？但如带回家去，难
看他活活的饿死⑨…离在路上的饥民不知怪谁才好，只有怪天。他们向来对老在袁崇焕的时代，
贵勇敢的人去抗敌
侵，保卫人民；在孙中山先生的时代，贵勇敢的人去反抗专制，为人民争取民主自由。在每一个时代中，我们总见到一些贵的勇敢的人，为了人群而献
自己的一生，他们的功业有大有小，孙中山先生的功业极大，袁崇焕当然小得多，然而他们都是奋不顾
，尽力而为。时代不断在变迁，德观念、历史观
、功过的评价也不断改变，然而从贵的人中闪耀来的瑰丽光彩，那些大大小小的火
，即使在最黑暗的时期之中，也照亮了人类历史的路。袁崇焕死后二百三十六年，那时清朝也已腐烂得不可收拾了，在离开袁崇焕家乡不远的地方，诞生了孙中山先生。他向中国人指明：必须由见识
明、才能卓越、品格尚的人来
理国家大事。一旦有才
的人因居位而受了权力的腐化，变成专横独断、欺压人民时，人民立刻就须撤换他。袁崇焕和崇祯的悲剧，明末中国亿万人民的悲剧，不会发生于一个
有真正民主制度的国家中。把决定千千万万人民生死祸福的大权
在一个人手里，是中国数千年历史中一切灾难的基本源。过去我们不知如何避免这灾难，只盼望上天生下一位圣主贤君，这愿望经常落空。那是历史条件的限制，是中国人的不幸。孙中山先生不但说明了这个理，更毕生为了铲除这个灾祸源而努力。我们想象崇祯二年腊月中国北方的情形：在永平、滦州、迁安、遵化一带的城内和郊外，清兵的长刀正在砍向每一个汉人
上，满城都是鲜血，满地都是尸首⑦…在合理的政治制度与社会制度下，万历可以成为一个
明的商人，最后被送戒毒所。天启是一个巧的木匠。崇祯甚么好呢？他残忍嗜杀，暴躁多疑，格中有烈的犯罪倾向，在现代社会中极可能成为一个犯罪的不良青年，但如加以适当的教育与训练，可以在屠宰场中屠夫（我当然并不是说屠夫有犯罪倾向），那也是对社会有贡献的，他不能猎人，因为完全缺乏耐心。崇祯和袁崇焕两人的
格，使得这悲剧不可能有别的结局。两人第一次平台相见，袁崇焕提“五年平辽”的诺言，杀机就已经伏下了。以后他请内帑、主和议、杀
文龙，悲剧一步步的展开，杀机一层层的加
，到清军兵临北京城下而到达
。在这悲剧的中，崇祯不许袁
城是第一个波狼；袁苦战得胜，崇祯
他去追击十倍兵力的清军，是第二个波狼；北京城里毁谤袁崇焕的谣诼纷传是第三个波狼；终于，皇太极使反间计而崇祯中计。至于后来的凌迟，已是戏剧结构上的漾余波⑥了。在通向长城关
的大上，数十万汉人男女哭哭啼啼的行走，骑在
上的清兵挥舞鞭在驱赶。清兵不断的
呼大叫，这些汉人是他们俘虏来的
隶，男的押去辽东为他们苦工，女的分给兵将
乐⑧…然而袁崇焕抗拒满清
侵，却不能说是错了。当时满清对明朝而言是异族，是外国，清兵将汉人数十万、数十万的俘虏去，都是作为隶或农。清兵占领了中国的土地城市，总是烧杀劫掠、极残酷的
待汉人。不能由于后代满清统治胜过了明朝，现在满族又成为中华民族中一个不可分离的分，就抹煞了袁崇焕当时抗御外族侵的重大意义。正如将来世界大同之后，也不能否定目前各国保持独立和领土主权完整的主张。清朝比明朝好，只不过中国人运气好，碰到了几个中国历史上最好的皇帝。然而袁崇焕当时是不会知的。只要专制独裁的制度存在一天，大家就只好碰运气。袁崇焕和亿万中国人民运气不好，遇上了崇祯。崇祯运气不好，上了皇帝。他仓皇
那一晚，提起剑来向女儿长平公主斩落时，凄然说：“你为甚么生在我家？”正是说了自己的心意。他的格、才能、年龄，都不
掌握全国军政大权的皇帝。归结底，是专制制度害了他，也害了千千万万中国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