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金无望垂首道:“不错,那柴玉关虽凶虽恶,但他待我之恩情不可谓不厚,终我一生,总是万万不能背弃于他…”
霍然抬起头来,目注沈狼,缓缓道:“却不知沈相公可放我回去么?”
沈狼苦笑道:“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人…金兄对那柴玉关,可谓仁至义尽,我又岂会学那无义小人拦阻你的义行。”
金无望长长吐了口气,喃喃道:“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人,但…”
再次抬起头来,再次目注沈狼,凝目良久,厉声道:“而今而后,你我再会之时,便是敌非友,我便可能不顾一切,取你性命,你今日放了我,他日莫要后悔。”
沈狼惨然一笑,道:“人各有志,谁也不能相强,今后你我纵然是敌非友,但能与你这样的敌人交手,亦是我人生一乐。”
金无望缓缓点头道:“如此便好。”
两人相对凝立,又自默然半晌。
忽然,两人一齐脱口道:“多多珍重…”
两人一齐出口,一齐住口,嘴角都不禁泛起一阵苦涩的笑容,朱七七却不禁早已瞧得热泪盈眶。
她但觉胸中热血奔腾,忍住满眶热泪,跺足道:“要留就留,要走就走,还在这里噜嗦什么,想不到你们大男人也会如此婆婆妈妈的。”
金无望颔首道:“不错,是该走了,江湖险恶,奸人环伺,沈兄你…”沈狼截口道:“金兄只管放心,我自会留意的,只是金兄你…”金无望仰天长笑道:“但将血泪酬知己,生死又何妨…”挥挥手,踏开大步扬长而去,再也不回头瞧上一眼。
朱七七目送着他孤独的身影,逐渐在风雪中远去,又回头瞧了瞧沈狼,突然放开喉咙,大呼道:“等一等…慢走。”
金无望顿住脚步,却未回头,冷冷地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七七咬了咬嘴唇,又瞧沈狼一眼,道:“我…我要跟着你走。”
金无望身子像钉了似的钉在地上,动也不动一下,既未回头,也未说话,想来他已不知该说什么。
朱七七却不再瞧他了,大声道:“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同情我,了解我,这世上只有你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我不跟着你跟谁。”
金无望似待回头,只是仰天长笑一声,向前急行而去,那笑声中的意味,谁也揣摩不出。
朱七七大呼道:“慢些,等我一等,带着我走…”
呼声之中,竟果然展动身形,追了过去。
沈狼伸手要去拉她,但心念一转,却又住手,望着朱七七逐渐远去的身影,他嘴角似是泛起一丝微笑…
朱七七放足急奔,奔出了十数丈开外,偷偷回头一望,呀,那狠心的沈狼,该死的沈狼竟未追来。
再往前瞧,金无望也走得踪影不见了。
漫天飞雪,雪花没头没脸地向她扑了过去,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心里又是悲哀,又是气恼,又是失望…
她忍不住又哭出声来,她边哭边跑,泪水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既不辨方向,也不辨路途,只是发狂向前奔…
前途茫茫,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纵然辨清了方向,辨清了路途又有什么用?
眼泪,好像要结成冰了。
她狠命地用衣袖擦去泪痕,喃喃道:“好,姓沈的,你不拉我,看我真的死了,你对不对得住你的良心,但…但我为什么不死呢…为什么不死呢…”
她又举手擦眼泪,却突然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这一撞竟撞得她一连退出四五步,方自站稳,她正待怒骂,猛抬头,石像般的站在她面前的,却正又是金无望。
此时此刻此地再见着金无望,朱七七真有如见到她最最亲热的亲人一般,也说不出是悲?是喜?
不管是悲是喜,她却大呼一声扑了上去,扑进了金无望的怀抱,抱住了他,比上次抱得更紧。
金无望发际,肩头,都结满了冰雪,他面上也像是结满了冰雪,但一双目光,却是火热的。
他火热的目光,凝注着远方的冰雪。
良久,他自长叹一声,道:“你真的跟来了…你何苦来呢。”
朱七七的头,埋在他胸膛上,带着哭声笑道:“我自然要如此,我真的跟着你…从此以后,你永远再也不会寂寞了,难道…难道你不高兴么。”
金无望道:“从此你永远都要跟着我?”
朱七七道:“嗯!永远都要跟着你,永远不离开,你就算赶我走,我也不会走了…但你也永远不会赶我走的,是么?”
金无望苦笑一声,道:“可怜的孩子…”
朱七七道:“不,不,我不可怜,我才不可怜呢,有你陪着我,我还可怜什么?你从此可再也不准再说可怜了。”
金无望喃喃道:“可怜的孩子…”
朱七七埋着头,不依道:“你瞧你,又说了,你说,你说我有什么可怜?”
金无望叹道:“你又何苦为了要气沈狼而跟着我?你又何苦?”
朱七七大声截口道:“我不是为了沈狼,自己愿意跟着你的。”
金无望道:“但沈狼来追你回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