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永丰摇摇：“药味很，那怎能尝不来？”

太极陈的病，险关幸已渡过，功气力却都差多了。邪一退，病人便清醒过来，跟着就是极度的疲倦，躺在床上歇息着。家人过来省视，太极陈也能耐着烦答对了。家人便把哑路四恩侍候，十几天通夜没睡的话，对太极陈说了。

方寿：“咱们想法呀。”

太极陈执意不肯服药！在跟前的几个弟束手无计，家眷们来去的着急。越着急越劝，而太极陈越不耐烦。太极陈的妻室陈老更不放心，带着儿媳，前来视疾。太极陈的静室一向不准女眷内的例竟被打破。

太极陈卧病在床，烧得很厉害，自然心虚怕惊，服侍的人动静稍大，就蓦然地把他惊醒。而且病人气大，看着人个个都不顺，几个门徒都挨了骂。

这声随风一，忽然听得见，忽然听不见了。

太极陈诧异起来：“□？”转想病中弱，也许是自己耳鸣，也未可知。但这声音竟连接不断，未免太古怪了。

陈老暗命儿媳上前哀告公公。太极陈对儿媳是很有礼的，当然不好骂，可是他迷迷糊糊的还是说：“别麻烦我，你们去！我心上得慌。”

方寿：“师母别着急，我想了一个法，可以把这药煎成大半碗，混在茶饭里，一一的给老人家喝。”

那知过了好一会，并没有人来。而且细听足音，很轻很小，似蹑足而行。那刷刷拉拉的声音，又似有人搬动枯柴。

这个老婆婆也是有脾气的人，不由恨得拭泪骂：“这个老橛把，实在气人，有病不吃药，该死！死了也不多！”

耿永丰、方寿到内宅，告诉陈老，说是：“师傅教哑侍候得很好，师母放心吧。”

不想太极陈到底与常人不同，就到此时，他还听得来，嘶声说：“又是你捣，给我去！”伸手把枕抓过来，要砸陈老。众人赶忙劝阻。大家走来，来到内宅，纷纷议论，人人着急。

声音越来越近，后窗也响起来了。

太极陈坐在床上暗想：“是谁不放心我，要过来瞧看我来吧？这大概是老婆？我只装睡熟，她就放心回去了。”遂一倒，躺在床上。

哑比手画脚，作了一个手势，却将清瘟解毒汤的药单拿来，给太极陈看了。太极陈勉喝下去，疑疑思思的躺下了。

众人不由笑了起来。陈老：“老当家的，你才躺四天吗？告诉你吧，你差把人吓死，到今天整躺了十八天了！”

此时太极陈上不断发烧，两耳有时发聋，面目已见枯瘦了，急得陈老说：“他还不吃药！这可没法了，我们只好他了！你们瞧，他都改了模样了。偌大年纪，怎地还耍年轻脾气！”

太极陈恼了，竟把边的一只碗摔在地上，厉声说：“你们要怎么样？我还没死呢。你们老娘们抹泪的来什么？”

太极陈抬看了看哑，果然哑圈都熬青了，也睁不开似的，听见大家议论疑，似有人搬挪什么件，簌簌的，沙沙的，还有脚步声音。

耿永丰：“可不是，师傅没白救了他，他尽心尽意的侍候着。你老没留神吗？这几夜把哑的都熬红了。小张这东西总怕老师把伤寒病传上他，教他服侍，他总躲躲闪闪的。这哑却不怕，真算难得。”

耿永丰再把庄大夫恳请来了，偷诊了脉息，对症下药，陈家上下人人着慌，最后只用羹匙盛着药，一一的。太极陈持不肯吃药，到了这时，他也不能自主了。

好在距床不远，就是窗。太极陈提起一气，又坐起来，往床下一站，打算走过去看看。噫！那晓得病久了，这全一落地，才走了一两步，浑虚飘飘的，两居然哆嗦起来。

陈老一听，很是动，把哑叫来，勉励了几句，又吩咐白天由大家照应病人，只晚上教哑值夜侍候。又告诉长工老黄，不要叫哑别的事了。

众人听了都不言语，但是太极陈却觉茶味不对来，问众人：“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个味？”

家人、门弟哀求他服药，太极陈昏睡中，依然摇。太极陈的孙儿捧着药碗，三弟耿永丰拿着一杯漱，哑端着痰盂，众人环绕在病榻之侧。陈老藏在人背后，暗暗抹泪，太极陈还是不肯喝药。弟们不敢再劝，一劝就骂。

陈老：“哦，哑很有良心！”

太极陈暗想：“这到底是怎地一回事？”

把药煎好，又斟一杯漱，小心在意的端了来，太极陈就眉一皱说：“快端去，我不喝这苦！”

耿永丰皱眉：“不吃药，反正不易好。想什么法呢？”

太极陈有数十年的功夫，暗中调停气功，以御病，满想以自己的静功毅力，可□去外邪。无奈寻常冒好办，这回确是伤寒症，最厉害的传染病！又拒不服药，病势来得又凶猛，太极陈运气功以斗病，两相抵抗，支持了几天，到底支持不住，气一馁，终于病得起不了床了。

陈老回对耿永丰：“老三你看看，你师傅这病到底怎么样？我瞧着很不好。”说时又掉下泪来。

太极陈：“唔？”

太极陈的儿没在家，孙儿年纪小，女眷不准病室，服侍他的，只有委之于门徒和长工们。太极陈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又把庄大夫请来。庄大夫听说上次的要没肯服用，便不甚兴，当下就辞不开方。好不容易的经耿永丰再三央告，方才了一个方，告辞而去。

众人相视示意。太极陈皱眉想了想：“你们我了吗…咳！这一场病，整整躺了四天。”

太极陈明白过来，着说：“我觉得不要了，你们不要围着我了。你们看到底不吃药，也能好了不是？”

可是夫妻情重，到底不放心，每于太极陈睡熟的时候，偷偷溜来，摸一摸，一脉，汪着泪，向服侍人打听病情。

太极陈曾经自己名要吃清瘟解毒汤，他说成药稳当。于是大家要骗病人，把治伤寒的要假作清瘟解毒汤，教哑给太极陈端来。趁着太极陈迷糊的时候，给他服下去。但是太极陈只□了一，就说：“这是什么药，味不对呀！”

太极陈这一场病，把哑熬得面无人，可是依然不厌不倦，尽心服侍起来，比太极陈的孙、门人，以至别的仆人要得多。

太极陈这三间静室，是两间通的，只有一个暗间。太极陈喜敞朗，便住在这两间通连的，屋内靠南放着长榻。那暗间虽设床榻，他却不在那里睡。哑终夜侍候，只把一张圆椅放在屋隅，前面放一张方凳，半躺半坐的闭歇息。耳边只一听太极陈转侧有声，立刻就过来看看。

太极陈的病势毫不见轻，到后来竟神智一阵阵迷惘起来。众人只得把药渗在粥内或茶内，教哑一的给太极陈喝。太极陈昏昏沈沈，苔很厚，只觉苦，不能辨味，竟有三四天昏迷不醒。陈老越发着急：“病得这么重，你们他罢！”

陈老不敢惹太极陈生气，只得嘱咐孙儿和徒弟们侍护，勉带着儿媳去。

这病直害了半个多月，太极陈才渐渐缓转过来，知要喝了。哑忙把碗端来，太极陈连喝数，抬看见耿永丰、方寿立在床前，陈老坐在脚后，众人环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