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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折草三京画本一万里(2/2)

居延城是西夏的军事重镇,贸易也相当发达,然而萧铁骊穿行城中,只觉满街繁华化作光影,穿过自己的躯后呼啸而去。失去世间与他齿相依之人,竟是如此空虚绝望之事。他浑浑噩噩地走了许久,歇在一家破落客栈。

成年后的银喜回想起当日之事时,悲哀地认定:一切不幸,皆始于这日街中的惊鸿一瞥。

萧铁骊清醒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观音。对于失去的,萧铁骊不在乎,他激天神保全了他和妹妹的命,而他还有一只完好的右手来握刀。

第二日,萧铁骊正与店主结账,忽听门外有人尖声锐笑,一个女狂舞而过,手中挥着看不的孩衣服。店内两个伙计低声议论:“可怜可怜,青姑竟然疯了。”“好端端地怎么变成这样?”“嗐,婴鬼摄走了她家老五,那是青姑唯一的儿呢。”“这个月又丢了两个小孩,幸亏我家阿仁已经送得远远的。唉,这日什么时候是个啊。”

观音稳稳地骑在上,兴奋地嚷嚷:“铁骊,今天我们抓鱼吃。”萧铁骊将她抱下:“你乖乖等着,不要跑。”言毕解下佩刀,脱了衣衫,分刺一般居延海。彼时萧铁骊已长成大的少年,方脸阔睛,行走时带着不易察觉的微跛,较少女们心目中的英俊儿郎差之甚远,唯举手投足已有男的沉稳气概。观音八岁,灵顽,不复昔日的狼孩模样。

萧铁骊懂得党项语。铁石般暗沉沉的少年猛然迸夺人光芒,腰间钢刀弹刀鞘三寸,耀得店主睛一。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说话那人的领,一字字问:“你方才说的婴鬼是什么东西?”那的伙计着气:“小哥,这样我怎么说话,你好歹也松一儿。”萧铁骊放开他,听他:“我看小哥是外地来的吧?这一两年,我们居延莫名其妙地丢了很多小孩。老人们都说是婴鬼作祟,摄走孩的魂灵去修炼呢。”

小女孩赤着脚,在只及脚踝的浅玩得很是兴。

萧铁骊抱着一大鱼自中探,鱼尾甩在他膛上,噼啪作响。瞅见空空如也的湖岸,他的手一松,鱼便跃起,一个漂亮的折,遁中。萧铁骊面容沉静,却有凌厉的寒意一丝丝钻里。他亲手养大的妹妹,脾为他知,断然不是丢下他的刀和跑的孩

这时,他听到她在咕噜:“铁骊,铁骊……”第一个音混不清,随后便清晰起来。他喜不自胜,将她抛起,吓得她又发狼嗥。很多次,他梦见观音变成一只灰的小狼,拼命啃他的,他不觉得痛楚,只是说不的伤心,如今总算摆脱了这梦魇。

正是秋,弱两岸的红柳与白芦苇异常丰,萧铁骊沿着河岸踏居延绿洲。纯蓝的天穹与湖相映,成片的胡杨林金红璀璨,令他一时恍惚,不知何为天空何为海。居延绿洲嵌在苍黄的大戈中,是分隔漠南与漠北的要冲,历来乃兵家必争之地。唐时,王维使居延,写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诗句,后世再没人能用十个字写这里的壮

那是一个浅金的黄昏,居延城主的独生女儿卫慕银喜在车帷中探来。她看到对街有一个大黝黑的契丹少年,表情狰狞,神锐利,盯着自己就像猎鹰俯视草丛中的兔。车很快过街市,少年的面孔也随之过,银喜恼怒地撅起嘴。

观音畏惧火焰又敌视生人,狂躁得士兵们没法安抚,直到萧铁骊搂住她才平静下来。老年士兵琢磨着女孩这半日的反应,忍不住问:“小兄弟,这是你妹妹?我瞧着脾跟狼似的。”观音正啃着萧铁骊的手指,他任她着,笑:“观音曾经被母狼叼走,在狼窝里养了几个月。”

萧铁骊每天走很多路,对观音说很多话。某个温的午后,他昏昏睡地躺在草丛里,向观音着周围的羊群:“看那些没有角的北羊,很细,萧铁骊以后要养一大群北羊,烤给你吃。那些大尾的鞑靼羊,剪下的可以捻很多线,萧铁骊的媳妇儿织成毯,铺满你的毡房。”

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微蓝的冰绽下面缥碧的河,尔后裂成碎块,在河中相互撞击,直至消。此时的河呈现天空般远的蓝,白云朵在间摇,风起时泛着细碎的波纹。

萧铁骊寻遍居延的大街小巷,发现这确是一座没有孩颜笑语的城市。偶然见到一两个,也是面苍白、神情萎靡,见萧铁骊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便惊惶地躲到父母后,全没一的生气。仅有一次,萧铁骊在居延城主的府第外见到一个艳丽如蔷薇的女孩。那一刻,萧铁骊右臂的肌张得微微发抖,右手握起一个中空的拳。他握住意念中的刀,想:“我若是婴鬼,不会放过这样的孩。只要盯住她,一定会找到观音。”

萧铁骊走走停停,在青草六荣六枯后狼到西夏国的居延海。居延是匈语,意为幽隐。祁连山的雪化成河,即是古籍记载“不胜鸿”的弱,而三千弱归于居延海,成为漠南大小湖泊里至为丽的一个,形若少女额上的眉,九月初三夜的月。

岸边的泥上布满观音的小脚印,还有两个新鲜的大脚印,相隔不过尺余,足尖的指向却完全相反。萧铁骊仔细分辨,那脚印长而阔,显见得是个成年男,但印痕极浅,似乎只有几斤的分量。萧铁骊大声叫着观音,沿着湖岸搜寻。五尺外的胡杨树下,他找到第二个脚印,沿着足尖的方向走下去,第十尺又发现一个。脚印每五尺便有一个,萧铁骊找到后来,背心沁满冷汗。他想象一个不知何飘来的妖魅,悄无声息地攫住观音,在原地转后,又用这步伐飘走。脚印止于通向居延城的车,人错杂,车辙零,他再找不到任何线索。观音就这样不见了。

年轻士兵瞪大睛,好奇地盯着观音:“还有这事?”老年士兵呷了酒:“原来如此。记得小时候我们族也有个狼养的孩,长到十来岁才被父母找回来,可人已经毁了,不肯穿衣服,学不会人话,只能爬着走路,每天昼伏夜,对着月亮嚎叫。”

萧铁骊窒了一下,问:“这婴鬼多久现一次?一般在什么地方没?”伙计惊骇地睁大睛:“我怎么会知它的踪迹。银州大法师都对付不了的恶鬼,招惹不得呢!”他咽了一“你家里有孩被摄走了?婴鬼只喜生得好看的小孩。”

好,男孩的三个脚趾和左手的小指却保不住了。

萧铁骊沿着西辽河狼,他行走的这块土地,后世称为科尔沁草原,碧千里,在天的光里散发着令人迷醉的芬芳。在熟悉的地方,人们同情的目光压在萧铁骊上,有时候会觉得不过气来,他愿意走得更远些,到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

萧铁骊休息了一天,向士兵们辞行,得到若和酒,他坦然接受。几天后这场雪化净,去巡逻的士兵在二十里外找到了男孩提到的毡车。之前没有人相信男孩的话,十二岁的孩在那样恶劣的天气里徒步行走二十里,这已经不能叫勇悍,而是近于传奇。

萧铁骊的脸白了,想着他描摹的前景,打了个寒噤。老年士兵安:“你妹妹还小呢,多跟她说话,好好教她走路,可以教回来的,不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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