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路是乱民,官军乱民还没到的地方,也是成群结队的游兵散勇,水盗山匪,不论兵匪。都像蝗虫过境一般,洗劫一空,道上哪还有正经过客。但是这样鬼哭神暖的路上,世间只有一种人,可以随意出入,安然无事…”他说到这儿,向自己鼻尖一指,笑着说:“只有象我这样臭要饭,才能放心大胆,安步当车。你想!路上为什么闹得这样乱,这样凶,无非有的要防要躲,没有的要抢要杀罢了,不论兵也罢,匪也罢,大家都红了眼睛,在金银财宝,美色娇娘上面,争杀抢夺,像我一无所有的臭要饭,谁也不会瞧在眼内,这样,我便安心,走我的清秋大路了。可笑的,一路吃喝住宿不用发愁,兵匪洗劫过的村庄富宅,留下一点劫余,便好像替我预备的一般。可是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只有一个字‘惨’!不是人世,是地狱,不是人类,是禽兽世界。想从这条路回川,便是臭要饭当中,也只有我铁脚板一人可走的了,所以固守虎牢关的三位,急得要上吊了。现在你先瞧瞧那位酸气冲天孝廉公的便信。”说罢,从腰里掏出一封信来,交与杨展。他接过一看,是刘道贞亲笔,信内写着;
“弟偕拙荆,自洛返途,道出偃师,被溃卒游男所困,拙荆独力难支,幸遇川南丐侠,仗义解救,得免于难,结伴护行,同赴虎牢,互剖衷曲,始悉丐侠,跋涉千里,专诚迎君,既念君状,回寓坐盼。但兵氛日恶,黄河渡断,益愁兄驾难以飞渡。正焦盼间,忽有豪客,指名索访,自称奉塔儿冈齐氏十,嘱先返川,毋庸坐候,并称计成画饼。
虞翁入网,兄客齐氏,亲同贵宾,此则取瑟而歌,意在挪揄。所惊怪者,吾兄何以深入塔冈!齐氏礼待,是否真诚?来客匆匆一晤,倏然别去,不容诘询。倘况迷离,益滋疑虑。
丐使潜蹑来客,誓探真相,此行殊险,惟冀天佑。以内子臆测,绿林尤物,定加青睐,礼待之语,竟或非虚。以见英杰,岂受牢笼,但荆襄之路已阻,势须返施改道,由晋陕入川耳。
而弟等三人,大河既阻,进退维谷,形同坐困,其势更危。惟望吾兄善处齐氏,川图良谋,加以援手也。风声鹤唳,心与函驰,丐侠此行,生死系之!”
杨展看完刘道贞的信,心里暗暗惭愧,信内三姑娘已经料到齐寡妇的举动,正惟女人能识女人,但是自己几乎成了情俘,此刻想起来,好像做梦一般。但是他们三人,在隔河坐困,潼关危机,一天险似一天,还得赶快想法才好。铁脚板瞧他双眉紧凑,看信看得出了神,大笑道:“进士相公,我说他们三人,急得要上吊,不假吧!相公休急,臭要饭虽然虎落平阳,能够如影随形的,跟着塔儿冈喽罗们,渡过黄河,深入塔儿冈,见着了我们进士相公,便不愁没有办法了。”杨展问道;“我从这儿几个丫头口中,得知他们备有渡船,密藏隐僻之处,塔儿冈喽罗们,来往两岸,原是意中事,但是你坠着他们。怎样过的何呢?”铁脚板五官乱动,扮着鬼脸说:“丢人!丢人!把我一根讨饭棒掉在黄河里了。相公!我们岷江水急如箭,不亚崩山倒海一般,我臭要饭赤手空拳,也要泅过江去,黄河虽阔,我暗中附在他们渡船的舵后上,也风平狼静过来了,不过流年不利,一个疏神,讨饭棒丢在河里了,这是臭要饭最丢人的事!将来回去,被狗肉和尚药材贩子知道,真得一世抬不起头,可是完全为的是你呀!
你可不许恩将仇报,你得对天立誓,替我遮瞒这档事。”杨展笑道:“你还是老脾气,我们说正经的哦,我明白了:猢狲没有了棒弄,才把我枕边这柄剑偷走了当真!你拿着我宝剑,到前面去窥探他们了。你不知道,他们雄心勃勃,今晚是和闯王派来的心腹,商议军情大事哩!”铁脚板点了头说:“我知道,我在暗中,已听出他们的机密大事了。我来时,三姑娘把塔儿冈,说得龙潭虎穴一般,但是我臭要饭赤手空拳,也悄没声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