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的灯光，照着他疲倦苍老的脸，看来也像是个纸人一样。

柳长街笑了笑，：“当然是你在喝酒的时候。”

老家人黯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事本就没有人能预料得到的。”

老家人：“秋夫人既然不相信他老人家已真的死了，既然还想看看他的遗容，为什么自己不来，却要你这个下五门的贼来扰他老人家死后的英灵！”

胡义的回答还是同样脆：“因为他不。”

像胡力这样的武林大豪故世后，本就常常会有不知名的江湖人夤夜来奔丧的。

他的睛在黑暗中发着光：“无论谁犯了罪，都休想逃法网。”

柳长街也并不着急，他甚至连问都没有问。

“我能不能凭吊他老人家的遗容？”这夜行人居然还不死心。

老家人。

一个披着麻、着孝的夜行人，孝服下穿着的还是一黑的夜行衣着。

老家人。

“胡义。”她在呼唤这老家人的名字“你既然知是我叫他来的，为什么不让他看看老爷的遗容呢？”

他似乎已真的准备手，但就在这时，突听一个人冷冷：“闭上你的嘴，去，快！”

老家人沉下了脸，：“因为他不认得你。”

灵堂里又只剩下那白发苍苍的老家人，伴着森凄凉的孤灯。

现在连柳长街都已不知到哪里去了，灵堂里只剩下那白发苍苍的老家人，和两个纸扎的童男童女，守着胡力的灵柩。

灵堂就设在这古老而宽阔的大厅里。

“他老人家是怎么会去世的？”这夜行人显然对胡力的死很关心。

：“我也想不通。”

“我呢？我不？”

“什么时候？”龙五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难他也想再见我一面？”她在笑。

秋横波既然要来，龙五又怎能不走？

可是这夜行人却反而在问：“胡老爷真的已去世了？”

——见了徒增烦恼，就不如不见。

柳长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柳长街忽然笑了笑，：“因为我相信，无论什么事，迟早总会落石的。”

这正如每个人都会死，死也有很多。有的人死得光荣壮烈，有的人死得平凡卑贱。

胡力至少死得并不卑贱。

龙五：“哪句话？”

可是就在这时候，就在这灵堂里，却偏偏还有另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这并不能算是奇怪的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也不值得问。

老家人冷冷：“因为我也不认得你。”

老家人又，忽然冷笑：“我只奇怪一件事。”

四面挂满了白布挽联，后面堆满了纸扎的寿生楼库，车船桥，金山银山。

每一天都有黄昏，但却没有一天的黄昏是完全相同的。

夜行人恻恻笑：“就算我是个下五门的小贼，也一样可以要你的命。”

夜行人一步步往后退，已退了灵堂。

“哦？”“所以他早就吩咐过我，一定要等你来了之后，才能将棺材上钉。”

夜行人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我已很久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不知能不能再见他最后一面。”

老家人淡淡：“我知你并不一定要看他的。要看他的人，并不是你。”

夜行人更惊讶：“你怎么知他不认得我？”

老家人却还是一也不吃惊，脸上也还是完全没有表情，却淡淡：“你果然来了，我就知你一定会来的。”

黄昏。

“他老人家前几天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就去世了？”

龙五走的时候，他也没有拦阻。他知龙五一定会走的，正如他知秋横波一定会来。

车桥糊得惟妙惟肖，牵着骡，跟着赶车的，甚至还有跟班、绳、鞭，青衣小帽，耳目鼻，全栩栩如生，只可惜胡力已看不见。

他送龙五走，直送到路尽，只淡淡地说了句：“我一定会再去找你。”

－

夜行人皱眉：“你知是谁？”

夜行人显得很惊讶：“为什么我不能？”

笑声中，那纸扎的车轿，忽然碎成了无数片，就像是忽然被一看不见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灵堂里虽然看不见第三个人，谁也看不到这说话的人在哪里。

龙五也笑了，微笑着：“我常常都在天香楼喝酒。”

老家人只抬看了他一。他跪下，老家人陪着跪下；他磕，老家人也陪着磕。

“不能，”老家人回答得很脆“别的人都能，你却不能。”

这些都是准备留在“接三”和“伴夜”那两天焚化的。

老家人却已连看都不再看他一。

晚风萧索，灯光闪烁，一条人影随风飘了来。

现在夜已很。

龙五：“所以你就不想。”

无数片碎纸在灵堂中飞

声音很，得就像是从天上发来的。

她的笑声丽而森。

夜行人：“只要他认得的，你就认得？”

他转凝视着龙五，忽然又：“有句话我劝你最好永远不要忘记。”

来灵堂吊祭他的人很多，有很多是他的门生故旧，也有很多是慕名而来的，其中就只少了一个人。

夜行人：“什么事？”

“老爷早已算准你不会相信他已死了的。”

夜行人也沉下了脸，：“我若一定要看呢？”

相思夫人并没有来。

夜行人的脸变了，一翻手，手上赫然已着双专发毒药暗的鹿手。

“是病殁的。”老家人“他老人家本就已病得很重。”

“只可惜你来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