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席则是东太太傅韦灵。他博衣冠，官居一品，却是朝中耆旧了。韩锷一萼楼，就见迎一个人来，笑着引他席。他引的方向却是首席。那边 陈希载已笑着站起来招呼，呵呵：“韩将军，有劳了。禁中防卫事务想来繁杂，全靠韩将军一手打理。我们这些人，倒可以躲些清福，开怀畅饮。”这酒席却是一 张张紫檀条桌围住中间地毯成两行排就的。陈希载边特留了个位置，想来就是在等韩锷席。韩锷在两侧朱衣紫绶间缓步穿行而过，旁人的目光有艳羡也有忌嫉， 他却只觉一如履薄冰之味。满堂笏中，当真只有他衣衫稍显朴旧。陈希载对他却极为客气。他才走近，就笑一拉他手，拉他座。韩锷却也不知该不该谦逊 的，该谦逊的话又当如何谦逊，只有微笑席。才才座，却见陈希载已然站起，举酒四顾：“如今河清海晏，宇内升平，你我能同享此太平之乐，一是托圣上之 福，二来却也是得韩将军率戳力边，揽辔廓清，消弥大患所致。这一杯酒，却是要敬与韩将军了。”

余小计扑哧一笑：“那行，我就罩着你。来人呀，把韩锷给本王绑去，咔嚓咔嚓了！”韩锷一缩，摸了摸自己的脖，笑：“王爷开恩！小的再不敢了，再不用竹蔑打你了。”

没想第二天一早起来，韩锷就被迫忙了开来。他现下责任繁重。皇上似对他极为重视，近日，因见龙城卫首领肖珏办事稳当，已擢升他为城禁军首领。虽 是副职，手底下也新接了守护城的禁军人三千余骑。又韩锷治下有方，问他边还有什么材，韩锷只好荐了乌镇海，皇上就派了他长安城内巡察的差 使，主宵禁治安诸务，手下也好有个八百余兵士。这么接连擢升韩锷手下，又都是接禁中亲兵，不只百官吃惊，连韩锷也觉得有大意外——那皇上不过只跟 他私见过一次，说了些他的梦，凭什么就对自己信重至此？他到底又了些什么梦？关于小计，他又知了多少？难那梦境竟可以如此左右他的心志？大荒山的 人，潜隐多年，看来所图也大。他边的那个内侍，到底与大荒山一脉是何关系？

他涉调笑，余小计“嗯”了一声，大金刀地往城堞上一坐，笑：“那好，韩卿，你可不要有负孤的重望呀。”

韩锷看着他那模样，不由好笑：“孤？怪不得你老说你是个孤儿呢，原来你们这些贵从来就习惯称孤寡的。”

他登时被缠得一些些也走不开。心下烦恼，暗：只怕要有违晚上与小计游乐之约了。他担心小计的安全：以小计的脾气，今夜这么闹，是断不肯呆在 中闷气的。否则在肖珏边，以他为人的细警醒，韩锷还能放心。如让他一人留在宅中，也大是可虑。当下就叫连玉私下给乌镇海传个话，叫他召齐十一胆卫， 陪小计小街耍耍。好在今日长安市面的安全却是乌镇海所负责的，想来还照应得到。十一胆卫俱为韩锷百战之后的肝胆之将，多少也能让他放心。他这里安排好小计 的事，心下略安，才去了“萼相辉”楼。

他答应小计时，没料到今日不是肖珏还是乌镇海都有无数麻烦事要理。如今城防卫之务大半落在了肖珏上。紫宸中现在主禁的是“六幺”陆 破，与他的也多半由肖珏年理，但此间颇多微妙，所以肖珏时时有事与他相商。乌镇海也要主城内巡防，他们如今虽非直隶韩锷所属，但一向尊重韩锷， 好多事都要找他商议。韩锷现在朝中的职位本大为尴尬，他本帅抚北都护府，以一方之帅职久驻长安，已颇不妥。但皇上之意却似不愿他骤去，虽领命兵行走， 究竟不是实职。这日从他清早一到兵值，就被缠住。近日朝中多有武官与他频频接，因是公事，韩锷也推托不得。直到辰时，才将将理完杂务。接着，却有 人来请，才知中已大开百官之宴。却是皇上设宴，与百官同乐。

“萼相辉”楼中，盛筵正开。他到时，皇上因为倦，才才来晃了一下就已退席了。楼中现在坐首席的却是当今宰相左仆陈希载，他年纪好有六旬，一发已然白，光昏噩噩的，看似老朽，但韩锷情知，就是这个人目下统领着全国的文官系统，使东太也所常不能达。

韩锷讷，连推不敢，见座中百官差不多已人人站起，持酒相颂，当下也只有站起。光一扫，却

他两人笑了一会儿，只听小计：“听说，明晚长安城就不禁夜了！”——所谓禁夜，却是长安城中每到夜晚都要戒严。太下山后，击鼓八百下，谓之 “净街鼓”鼓声停后，城内各坊即闭门，但凡有私自夜行的，都是要受到重罚。本来开国之初，只有上元节三天可以不禁夜。以后例稍宽了，连上中秋也不禁 了。可今日是八月初三。韩锷怔：“又不是上元，又不是中秋，怎么不禁夜？”

只听余小计：“听说明儿就是当今皇上的什么万寿节呀。”他里提到皇上，忽觉嘴里满不是味儿。——原来是为了皇上的生日。韩锷见小计的神， 似对那闹的明夜有着说不的期待。见他这么兴，心下不忍拂他的意，笑：“那好，你明儿乖乖地在龙城卫戍好好等我。我一到晚上，有空就溜来……陪 侍小王爷您。”

是我要罩着你，是下官要恳求你罩着我了。”

所谓鱼知而不祥，韩锷现在是越来越能到这不祥了。这次长安之行，他其实是被迫前来的。开始还以为自己是主动，哪成想，一长安似乎一切就已落了别人的中。这个长安，他是不是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