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老天却也凑趣!今日把尺蠖、吟者一齐奉上不说,还会笑。哈哈,他日若欲命名,我定称今日为‘天笑之战’!”
雨下得越发大了,雨脚如麻,像千针万线。
老天爷仗起纳鞋底的锥子,把空气中穿了无数个孔,以雨为线,用那顶大号的粗针,要把天与地缝鞋底似的缝合起来。
满座之中,近百王孙,直觉得被雨迷了眼,不时地伸手拭眼。可雨越下越大,下得起了泡,串着气,冒了烟。哪怕不停地以袖拭眼,众人还是觉得越来越看不清。
只见到满天白雨中,虬髯客岿然不动,两片大袖飞卷,他人如同海岸礁石般,黑黝黝地生根在那里。
而罗卷与李浅墨,一人如连弩射鲸,一人如精卫填海,吟者剑与尺蠖剑此来彼去、此去彼来,两把剑泛着天际的闪电,在虬髯客雷鸣般的出手中,履险犯难,不改其勇。
李承乾早惊得连拍巴掌都忘了,一只手狠狠地抓在称心的腿上。称心却也不叫疼,眼中全是羡慕之意。那边龚小三几乎忘了珀奴有伤,任由她淋着,淋得血重又从她伤口里浸了出来,他自己还未觉察。
连珀奴自己也不觉得,口里只喃喃道:天呀天呀,天下怎么可以有如此多的男子,却又都如此地……各有其帅。
忽听得一阵比雨声还大的马蹄声疾响而起。
众人情迷战局,几乎充耳不闻。
却是瞿长史最为老成持重,虽关心战局,依旧听见了。
他双眉一皱,目光中不由满是疑虑。
全场之中,他估计只有王子婳还能清醒观局,不由朝王子婳望了一眼。
却见王子婳点了点头。
两人虽未说话,却有如交言了一般。王子婳那一下点头,分明是在说:……没错,就是八百里紧急快递。
一时两人同时冒雨向马蹄声响处望去。
却见一匹枣红、一匹骊黑的两匹健马,赶命似的,破雨而来。
那两匹马上之人俱都穿着参将服饰,这时一冲,就冲到筵席之间。
只见他两人翻身下马,没等落稳就已禀报道:“太子,魏王,圣驾昨日已过华阴,今日,车马兼程,率文武百官,欲返长安。此时,只怕已到长安城东道二十五里开外。太子、魏王还请紧急接驾。”
李承乾与李泰忍不住齐齐面色一变。
——圣上回京?这么快?
两人一时都有措手不及之感。
可此时,他们只能立时起身迎驾。一时只见,筵席之间,一众王孙人人得了消息,各自忙乱起来。太子与魏王要去迎驾——圣驾回宫,两人都怕对方迎得比自己快。
这里,双方侍从都已急备车马,双方都欲先走一步,好赶在前面。
一时,哪怕虬髯客与罗卷、李浅墨三人正斗得如火如荼,这些人也再不关心,仿佛与他们全不相干了一般。
人间聚散,本不过如此。不过一转眼工夫,那适才还轰轰烈烈的百王孙之宴,竟走得踪影皆无,只剩下一众仆从急着收拾东西,泥地之中,也只剩下王子婳长身玉立,全不避雨,就在那大雨之中观看。
战局之中,只听得虬髯客一声大笑:“李世民回宫了!”
李浅墨心中略动,不过此战已至酣处,这消息平时可让他震动半晌,这时却全动不了他的心思。
却听罗卷淡淡道:“又与我何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总会有些人,不屑去做什么王臣。
忽听得一人呵呵怪笑:“不好玩,不好玩!那姓李的皇帝回宫了有什么好玩?”说着,那人怪笑着已加入了战团。
只见他一出手,姿势古怪僵拙,却逼得战团中三人个个不由得凝神以待。
冒出来的这人居然两方俱都不帮。只见他一出手,先向虬髯客抓了一爪。哪怕以虬髯客这等人物,也不得不还他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