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人自与裴珏相处之后,面上泛出微笑,已不再是一件值得惊异的事,仁慈而善良的心,有时的确会和春风一样,能温和地融化寒冷的冰雪。
裴珏怔了一怔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在奇怪我所说的事…"冷寒竹微笑道:"名震武林的'千手书生'竟会有两个人?'冷月仙子'身上竟然会插满了钢针,这些虽然都是令人惊心动魄的奇异之事,但这些事比起你自己的遭遇来,却又算不了什么,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冷枯木道:"你若还要下去,就快些下去,我们在这里等你。"裴珏木然怔了半晌,似乎在回味这兄弟两人的言语,又似乎在奇怪他兄弟两人的说话,竟会变得如此温柔。
然后,他感激地微笑一下,再次跃下秘窟。
冷枯木轻叹一声,道:"这孩子一他对别人的事,总是比对自己的事热心。"冷寒竹微微一笑,突地皱眉道:想不到'千手书生',竟有两人,难怪江湖传言,"千手书生'的行事,总是忽善忽恶,'千手书生'的行踪,总是飘忽不定,今日在江南做了件善事,明日却又在河北做出恶行。"冷枯木悠然叹道:"武林中本有许多神话般的人物,神话般的故事,但是在这些人物与故事背后,却又总是隐藏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实,这些事实有大半都永远没人知道,就像是…就像是…"冷寒竹截口道:"就像是我们兄弟一样,是么?"两人相视一笑,就连黄山之巅这强烈的夜风,都吹不散此刻留在他兄弟两人面上的笑容。
星光膝陇了,因为有浓雾在山巅升起。
秘道中正荡漾着"冷月仙子"那悲哀凄楚的语音。
她轻轻他说道:"你算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四十年前的怨毒,难道今日还不能化解?何况他…他早已知道错了!"裴珏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只听她接着道:"他忍受了任何人都不能忍耐的痛苦与屈辱,还不是为了你,这些事,难道还不能补偿他幼时的过错?你总不该将他逼得无路可走呀!是么?你…你…你难道真忍心将你嫡亲的兄弟杀死?"凄楚的语声,就像是黄昏时杜鹃的哀啼。
裴珏只觉一阵沉重的悲忧,涌上心头。
他脚步更轻,更轻了。
凄然的语声微微中断,又开始继续着,"仲忍,你已经忍受了那么多,难道就不能再忍受一些么?无论如何,你总是错了呀!你总是先对他不起,是么?"语声中的位声渐重:"我知道…这都是为了我,没有我,你们原本可以…可以多忍受一些的,但是,你们要知道,我也是人,我…我…我怎么能目睹这些事?我可以立刻死在你们面前,但是…但是我却不忍见到你们之中任何一人死在对方手里,血…"她语声微微一顿,于是阴森的地道中便只有"血"这一个字的余音在摇曳着,荡漾着…
她抽泣着接口道:"血,毕竟是浓于水的呀!求求你…你们一起放开手,好么?"裴珏甚至不敢呼吸,他一步一步地,终究走到尽头。
灯光,仍是昏黄的,他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目光,移向那一幕惨绝人寰、令人不忍卒睹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