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和程灵素对望了一眼,均想:“这莽夫虽然行为粗鲁了些,但周铁鹪这番赔礼的言语,却未免过于郑重。不知这黑大汉是何门道?”
过了片刻,只听得脚步声响,园中走进两个人来。周铁鹪携着一人之手,哈哈笑道:“莽夫啊莽夫,快敬胡大哥三杯酒!你们这叫不打不成相识,胡大哥答应原谅你啦。他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日便宜了你这莽夫!”
胡斐霍地站起,飘身出亭,左足一点,先抢过去挡住了那人的退路,铁青着脸,厉声说道:“姓周的,你闹什么玄虚?
我若不手刃此人,我胡斐枉称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进园来这人,正是广东佛山镇上杀害锺阿四全家的五虎门掌门人凤天南!
胡斐此时已然心中雪亮,原来周铁鹪安排下圈套,命一个莽夫来胡闹一番,然后套得他的言语,要自己答应原谅一个莽夫。他想起锺阿四全家惨死的情状,热血上涌,目光中似要迸出火来。
周铁鹪道:“胡大哥,我跟你直说了罢。义堂镇上的田地房产,全是这莽夫送的。这一座宅子和家具,也全是这莽夫买的。他跟你赔不是之心,说得上是诚恳之极了。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过去的小小怨仇,何必放在心上?凤老大,快给胡大哥赔礼吧!”
胡斐见凤天南双手抱拳,意欲行礼,双臂一张,说道:“且慢!”向程灵素道:“二妹,你过来!”程灵素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并肩站着。胡斐朗声说道:“各位请了!姓胡的结交朋友,凭的是意气相投,是非分明。咱们吃喝赌博,那算不了甚么,便是市井小人,也岂不相聚喝酒赌钱?大丈夫义气为先,以金银来讨好胡某,可把胡某人的人品瞧得一钱不值了!”
曾铁鸥笑道:“胡大哥可误会了。凤老大赠送一点薄礼,也只是略表敬意,哪里敢看轻老兄了?”
胡斐右手一摆,说道:“这姓凤的在广东作威作福,为了谋取邻舍一块地皮,将人家一家老小害得个个死于非命。我胡斐和锺家非亲非故,但既伸手管上了这件事,便跟这姓凤的恶棍誓不并存于天地之间。倘若要得罪朋友,那也是势非得已,要请各位见谅。周大哥,这张屋契请收下了。”从怀中摸出套着屋契的信封,轻轻一挥,那信封直飘到周铁鹪面前。
周铁鹪只得接住,待要交还给他,却想凭着自己手指上的功夫,难以这般平平稳稳的将信封送到他面前。
只听胡斐朗声道:“这里是京师重地,天子脚底下的地方,这姓凤的又不知有多少好朋好友,但我胡斐今晚豁出了性命,定要动一动他。是姓胡的好朋友便不要拦阻,是姓凤的好朋友,大伙儿一齐上吧!”说罢双手叉腰一站。他明知北京城中高手如云,这凤天南既敢露面,自然是有备而来,别说另有帮手,单是王氏兄弟、周曾二人,那便极不好斗,但他心中愤慨已极,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周铁鹪哈哈一笑,说道:“胡大哥既然不给面子,我们这和事佬是做不成啦。凤老大你这便请罢,咱们还要喝酒赌钱呢。”胡斐好容易见到凤天南,那里还容他脱身?双掌一错,便向凤天南扑去。
周铁鹪眉头一皱,道:“这也未免太过份了吧!”左臂横伸拦阻,右手却翻成阴掌,暗伏了一招“倒曳九牛尾”的擒拿手,意欲抓住胡斐手腕,就势回拖。
胡斐既然出手,早把旁人的助拳打算在内,但心想:“你们面子上对我礼貌周到,我对你们也就决不先行出手。”眼见周铁鹪伸手抓来,更不还手,让他一把抓住腕骨,扣住了自己的脉门。
周铁鹪大喜,暗想:“秦耐之、凤老大他们把这小子的本事夸上了天去,早知不过如此,何必跟他这般低声下气?”口中仍是说道:“不要动手!”运劲急突,突然间只觉胡斐的腕骨坚硬如铁,猛地里涌到一股反拖之力,以硬对硬,周铁鹪立足不定,立即松手,一个踉跄,向前跌出三步。
这擒拿手拖打,是鹰爪雁行门中最拿手得意的功夫,胡斐偏偏就在这功夫上,挫败了这一门的掌门大师兄。
两人交换这一招,只是瞬息间的事。凤天南已扭过身躯,向外便奔。胡斐扑过去疾劈一掌,凤天南回手抵住。
曾铁鸥道:“好好儿的喝酒赌钱,何必伤了和气?”右手五根手指成鹰爪之势,抓向胡斐背心。他似乎是好意劝架,其实却是施了杀手。但见胡斐一意向凤天南进攻,对身后的袭击竟似不知,那姓聂的忍不住叫道:“胡大哥,小心!”嚓的一响,曾铁鸥五指已落在胡斐背上,但着指之处,似是抓到了一块又韧又厚的牛筋。胡斐背上肌肉一弹,便将他五根手指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