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回到阿房,方才松下一口气来,便召集臣下会议。再三叮嘱他们杨定此人果毅善战,此后不可轻易离城外出。起先燕兵们也拘束了几日,可让这些人困在城中无所事事,自然少不得酗酒闹事吵架打骂。慕容冲连日弹压,却是按下葫芦起了瓢,管不胜管。后来竟有敢搔扰后宫的,贝绫险些让人欺负了,幸好被慕容永遇上,他恼起来,一气杀了十多人。本来也没什么,不巧其中还有一个偏生是韩延的堂弟,弄得两边剑拔弩张,好一个风雨未来,自家先打破了水缸的架式。
军中渐有怨言,道什么“不过来了二三千人,又能怎样,他怕得要死,爷们偏生不怕。”遂私自偷偷出城烧杀劫掠。慕容冲得知,心中冷笑,想道:“让你们见识一下厉害也好。”于是任由他去。
奇怪的是接连有一个月多,杨定都没有什么动静,于是燕兵更为骄躁,渐渐就和从前没了两样。慕容冲心知必然有些缘故,便让慕容永与刁云加紧操练戒备,防着出事。果然不出几日,便接到段随遣人传知,说是他有一千多人突然消失,得亲自出城寻找。
段随上次立了大功,慕容冲扔下他逃走也有些理亏,因此提了他作虎贲将军,已是与慕容永相当,手下人马一万有余。慕容冲连忙着小六去止住他,小六片刻就哭丧着脸回来,说是已经走了。看着他那样,慕容冲心道多半不是去的迟了,而是段随不听旨意强行出城,只怕小六去还挨了些斥骂。慕容冲倒是不在意段随的死活,可是一万大军,其中至少有一半是骑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真是够肉痛的。
他于是召了慕容永与刁云来,道:“你们跟着段随出去,若是与杨定遇上了,能救得了多少是多少。”“是!”慕容永虽然答得爽快,眼角抽动中的那一丝苦笑慕容冲何尝看不出来?刁云低着头,不发一言。他拍拍二人的肩,道:“可为则为,总以保全自己为上。”
慕容永少有的正经行了一礼,道:“遵旨,那未将就去准备。”便往后抬步,见刁云尚站在那里,便拉了刁云一把。刁云却不动,谨默的身形,象是方峥嵘青岩,散发出固执的力量,他抬眼看着慕容冲,问道:“皇上真的要和杨将军作战吗?”
慕容冲转过身来,直视着刁云的眼睛,目光刹那间变得淡远,他道:“你若不愿,可以不去。”
听到这句话,刁云僵硬的站姿顿时软化,他躬了身道:“遵旨!”言罢转身便走,慕容永左右晃了晃脑袋,有些不知所谓地干笑两声,便也加步赶上。
不多日,二人传来消息,段随那一千人真是被杨定俘获。杨定时出时没,段随紧追不舍,却反倒吃了不少亏。杨定的厉害顿时传开,散在关中各处的燕军方才都有了些惊惧,不时有报说与他激战。慕容冲成日收到大摞这类军报,不由啼笑皆非。若是他们说得全真,杨定定然是妖魔鬼怪,可以一日化身为十了,而遨游千里了。他知道杨定部下全是精择的骑军,行若雷霆,驱避剽疾是必然的,可其余定然是些秦军民作的疑兵,使得燕军杯弓蛇形,草木皆兵。(汗,这个成语似乎刚刚才诞生,用来无妨吧?)可如此一来,纵然真正折损不多,于军心士气,也有极大妨碍。
从三月初七这日,慕容冲没有收到慕容永与刁云按惯例一日一递的军情,不由开始有些焦虑,于是一面着高盖韩延两人前去支援,一面多派斥堠探马巡弋。但是高韩两人离得都有些远,不是即刻能到的。他心上发急,好几次都要自己出城去,均被慕容桓给拦了,他道:“此时敌情我情都不明,皇上贸然出战,于事何益?”
三日后,他被从梦中叫醒,看到递在他手中的军报,不由心血上涌,头目炽痛,难以自抑地怒喝一声,将隔了一重院落的慕容瑶惊得哇哇大哭起来。